绛衣公子将少年带到了他的住处——山中的一处竹林,他收拾了一间房间出来,又寻了干净的被衾铺在床上,待一切收拾妥当,他一边煮茶一边道:“你叫什么?”
少年初次认知到自己没有姓名,瑟缩了下,低声道:“我······”
绛衣公子走到少年面前,指了指少年衣襟上绣着的一个“顾”字,温言道:“你便叫顾出白罢。”
“顾出白?”少年不识字,只知衣襟上绣的是个字,却不知如何念,也不知是何意思。
绛衣公子将煮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顾出白,沉思片刻道:“你若是愿意,我教你读书识字罢。”
顾出白并不觉得读书识字有何趣味,但既然绛衣公子愿意教他,他欢喜得很,兴高采烈地答道:“我愿意,我愿意。”
第二日,顾出白天还未亮就起身穿衣,蹲坐在绛衣公子房门前。
外头,风将竹林吹得沙沙作响。
顾出白听着沙沙声,眼睛专注地盯着房门,像是要盯出个洞来。
待天亮透了,绛衣公子才姗姗推门而出,他瞧见蹲在脚边的顾出白,无奈地笑了下:“出白,你且起来罢,再蹲下去,腿该麻了。”
顾出白等得久了,已开始发困,但一听见声音,就刷地站起身来,眼睛亮得仿若装了一捧朝阳,笑盈盈地拍了拍腿道:“不麻,我好着呢。”
绛衣公子随意做了些吃食,一一在桌子上摆开。
顾出白乖巧地坐在桌边上,待绛衣公子动了筷子,才跟着动了。
于顾出白而言,除却野果时蔬,所有的吃食都是新鲜的,口中不过是寻常的白粥,他却感动地眼睛都红了,一边吃一边舔着嘴唇道:“好吃,好吃。”
绛衣公子夹了一筷子青菜到顾出白碗中,道:“你也吃些菜罢。”
顾出白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熟了的青菜,有些为难地小心瞧着绛衣公子,开口道:“鱼可以吃熟的,菜也可以么?”
绛衣公子失笑地点点头:“你且尝一口。”
顾出白将青菜夹起,放到眼前,看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送入口中,仿若吃的是毒药一般,待青菜入口,他小心咀嚼着,末了笑道:“好吃。我从前从未吃过熟了的菜。”
俩人用了早膳,绛衣公子又教顾出白写字。
绛衣公子研墨,顾出白就好奇地在旁边看着。
半刻后,绛衣公子冲顾出白笑道:“你握着笔。”说完,将一支狼毫塞入顾出白手中。
顾出白瞅着手中的狼毫不知如何是好,这怎么看也不想是能吃的呀。
绛衣公子伸手握住顾出白的手去沾了墨汁,而后在宣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了顾出白三个字。
顾出白手被握着,背脊贴着绛衣公子的胸口,直觉得心砰砰地跳个不停。
绛衣公子松开手,重新铺了张宣纸,道:“这三个字便是你的姓名了,你照着写一遍试试。”
顾出白下意识地点点头,但手却半点不听使唤,竟松了一下,任由上好的狼毫笔落在了方才绛衣公子所写的字上头,笔头的墨汁坠在宣纸上晕染开去,把原先端雅的字迹给污染了去。
顾出白一愣,抓起狼毫,缩着身子,垂首而立。
绛衣公子见顾出白的一角衣袖被墨染了,又扫了眼自己写的字,淡然地道:“若是你能在十日之内学会写这三个字,我便不罚你。”
又过了几日,顾出白正在练字,绛衣公子走到他边上,柔声道:“我们去集市罢,你的衣裳应当已经做好了。”
顾出白这几日穿的是绛衣公子的衣裳,并不十分合身,听闻对方要带自己去集市取衣裳,眉开眼笑地拉了绛衣公子的袖子,急声道:“我们这就走罢。”
绛衣公子瞥了眼顾出白的字——歪歪斜斜的,如白雪的宣纸上平白长出了几条蚯蚓一般,他笑道:“不急,你再写几遍,写好了,我等下给你买肉包子吃。”
“肉包子······”顾出白咽了咽口水,立马松开绛衣公子的袖子,又抓起了狼毫。
绛衣公子伸手将顾出白握笔的姿势矫正了一遍后,又负手立在窗边。
养了一个魔物在身边,如何能长久?
他脑中浮起这个念头,而后,回首瞧了眼顾出白江南山水画一般的眉眼,心忖道:魔物骨子里嗜血,顾出白还未长成,他若是将顾出白教导好了,可否令顾出白魔性觉醒之时不大开杀戒?
俩人又来到了之前的衣裳铺子。
老板热情地将做好的衣裳取了出来,夸道:“两位公子瞧瞧,我这料子,我这做工,那可是千里挑一的。”
绛衣公子将衣裳细细地看了又让顾出白上身试试。
顾出白生得好看,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雌雄莫辩,盈盈笑着,颇有些娇俏。
他拉了拉绛衣公子的袖子,不安地道:“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