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年是多久?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阿爹还不回来?”
“两年就是再过两次年,小宝再收两回压岁钱,阿爹就能回来了。”齐梁笑着说,摸了摸小宝的脑袋。
“哦。”小宝应了一声,便接着吃菜了。其实小宝并非不知道他父亲是两年之后回来,就是看他们谈论到阿爹,便要插嘴问一问罢了。可这孩子无心之言,听到两个大人的心里,却都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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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国自有一套税收制度,农户不光要交人头税,田税等各种税,还要缴纳徭役税。前两年为了医治刘秀云的眼疾,还有齐梁勾搭掌柜女儿不成反被打的一身伤,齐家就卖了半数的田地,还欠了点债,好不容易赶上去年秋收想把债还一部分,可交税的时候也到了。
田租征课十五税一,小宝还没有成年,交口赋,家里的三个大人则交算赋,这是人头税。除此之外,齐梁和齐山两个成年男子还要服徭役,不服役的则要拿钱代役,称为更赋。
若是平时,这笔钱齐家还是拿得出的,可适逢战乱,边境蛮人屡次骚扰,朝廷有意征兵,便增加了更赋的银两,由以前的三百文加至了九百文,整整翻了三倍。
这下一来,债主们纷纷讨债,毕竟谁都不愿家里有人去服役,齐山只好把剩下的土地卖掉,先把债还了,又把人头税交上,剩下的更赋却是怎么也凑不出两个人的了。
如若放在寻常年头,秋收之后,每家每户都有些存钱,可今年突然加赋,每家都很紧张,再加上家里的田地都卖掉了,齐山就算留在家里也没有地可种,而去应征服役,又未见得是个不好的选择,齐山决定将齐梁的更赋交上,自己则去服役。
齐梁与齐山两个人总要去一个,这并不是一个很坏的选择,若让自己去服役,说不定还可以闯荡一番,但若让自家弟弟去,他能不能回来都难说。
刘秀云屋里的油灯亮了一宿,第二天收税的官吏就来了,交上更赋,确定要服兵役的人,齐山在家里过了年,年后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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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梁心里无奈,若是让他兄长知道,他刚走不到两个月自家弟弟就因为替寡妇挑水,掉进了井里,还差点没命,不知作何感想。
因着下雨,吃过饭,一家三口凑在一起,刘秀云在纳鞋面,小宝和齐梁在厨房刷完了碗,也过来刘秀云的旁边坐着,齐梁看着一针进一针出,看了半天,也没什么难度。
他这个新世纪的大好青年,又不像古人那么死板,不过就是针线活,便想来试试,也好减轻他阿娘的负担,毕竟老人家曾患过眼疾。
谁知刘秀云一听,却是狠狠地将他说了一通,“你这孩子,做做饭也就算了,这针线活可真真是女人家的活计,你要做这个干什么!”
“将来娘不求你成什么大事,但万不可做这女子活计,让人笑话了去!”
刘秀云这话说得急,好像一下子被踩了尾巴一样,放在平时,刘秀云并不是一个会突然大声说话的人,如今如此色厉内荏,齐梁看在眼里,心里纳闷。
过了一会儿刘秀云大概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了,有些后悔,便又放缓语气说道:“娘知道你是心疼娘,可是娘的眼睛已经好了,不碍事的。”
齐梁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明白些了。原身那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别人不知道,他的阿娘多少还是会猜出来的吧。并不是针线活的问题,从那掌柜的女儿开始,刘秀云就八成看出来了原身想要吃软饭的心。他阿娘不希望他是一个要依附别人才能生活的人,这是女子行径,不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情。但又不能确定齐梁心里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问题压在心里却又没法明问,久而久之,碰到了敏感的话题才会如此控制不住。
齐梁想着要他阿娘放宽心,便说:“我确是心疼阿娘的眼睛,才来讨这针线活做的,经娘这一说,我才觉着自己想差了,帮您做活终究帮的一时,不若我寻些正道赚钱,让您以后都不必做这些的好。”
刘秀云听了这话,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眼眶又湿了。
雨下到晌午就停了,齐梁看着院子里齐刷刷的小嫩绿苗,爬架的黄瓜秧上的小黄花,还有自家用木头做的栅栏型的大门,吸了一口纯天然无污染的新鲜空气,感受着泥土的气息。
天地之间朝气蓬勃,万物都在生长,齐梁看着眼前的雨后,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清晰柔和。
小宝挎着他的专属小篮子,哒哒哒的从屋里跑出来,“小叔我们去采蘑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