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颜不愿意回?房间,也不收拾地面碎纸屑,在书房沙发窝了一晚,醒来时身?上搭了毛毯,垃圾篓还有烟草余味没散尽。
她俯身?捡起?碎纸,轻踢一脚垃圾篓,灰白的烟屑埋了好些烟蒂,数一数竟抽了四五根。
康颜深吸口气?,没怎么闻见味儿,推门往外一站,浓郁烟气?呛鼻,墙角落了许多?烟灰。
她拿纸巾将地毯拈干净,回?头一看,许永绍换了身?睡袍倚靠房门,眼?底覆盖青黑:“你醒了?”
他系腰带:“如果你冷静下来了,能不能重新考虑一下你的决定…”
他边说边靠近,康颜感受到压迫的气?势,蓦然?想起?昨日那场床笫间的缠斗,她胆战心惊地退回?书房,“哐当”关门。
许久后,康颜听见下楼声,才松了口气?,悄然?推开房门,拿洗漱用品好好泡了个澡,摸着泡沫中忽隐忽现?的大腿瘀伤,心中很是不安。
只要?不走,迟早…
康颜伏身?抱膝,湿淋淋的头发滑落双肩。
许永绍的脾性并不稳定,随时可能碰到他的爆发点,她不想那种撕裂般的痛苦重演。
康颜拿浴巾缓缓擦干皮肤,换上自己的旧衣服。
日间光线足,丽姨带泡泡在花园遛食。小家伙已经快两岁,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停在过风口蹲上蹲下感受大风,丽姨赶紧端起?他离开风口,嘴里教育他不要?瞎跑。
康颜透过落地窗往外望,想笑,又有些笑不出来。
离开许永绍就意味着要?和儿子分开,许永绍绝不可能让她带走泡泡,毕竟他们的婚姻就是因为?孩子建立,许永绍说的情?话?她半个字都不信。
康颜眼?睛酸胀,背过去擦眼?泪,泡泡有感应似的往楼上望,昂头指着空荡荡的玻璃窗:“妈、妈…”
丽姨抖着胳膊哄他:“哪里有妈妈?妈妈在书房做事呢!”
*
康颜看了一上午书,又没吃中饭,回?房间睡了场长?觉。
她最近精神疲劳,容易失眠多?梦。她梦见自己走在儿时的老巷子,山里雨水丰沛,雾气?终年穿行,青石板嵌入粘哒哒的烂泥巴,磨了层包浆似的又湿又亮。
小伙伴招呼她跳绳,她没有去,而是追着一只雀儿,一只白腹灰翅的山雀,是瓦屋顶探出的老树丫子最常见的过路客。
她也不知山雀为?何飞得?这样低,低得?随手就能抓着,却?怎么也抓不到。
她追逐它跑到青草地,穿过高矮错落的金凤树林,朝雾气?驱散的地方奔跑,黝黑树干飞速后退,浓白水雾逐渐稀薄。
她望见前方一具矮小身?影,待她近身?时,身?影慢慢转向。
男孩穿着蓝白色校服,手捧红领巾,小山雀静静躺于他掌心,鲜红色彩像是剖了心腹后流淌的血液。
男孩摊手,想握又不敢握,抬眼?凝视康颜,眼?泪一滴滴顺眼?角垂落:“…怎么办?”
他手足无措,小心翼翼抚摸死雀的羽毛:“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抓住它,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它捏死。”他眼?皮耷拉,“我真的很爱它…”
康颜怔怔站于原地,男孩神情?悲哀:“…小颜,我到底该怎么办?”
康颜猝然?惊醒,几乎是滚着跌下床,跪坐在地板一动不动,喘气?望向博古架上大大小小的相框。
她居然?梦见了许永绍。
康颜捂额头虚虚抹了把汗,去卫生间洗了洗脸,看见手机显示下午四点,惊觉自己竟睡了四个小时,她还有报告没写完。
康颜赶紧穿好衣服拉开门,因为?拉得?太急,姚姐来不及反应,呆愣愣地坐楼梯口与康颜对视。
康颜皱眉:“姚姐?”
姚姐急忙起?身?:“太太,嗯…我是打?算…”
康颜打?断她:“我知道,许永绍叫你监视我,对吗?”她拂了拂颊边乱发,“我早就猜到了,你不用解释。”
姚姐讪讪,康颜转身?回?卧室,姚姐听见里面乒乒乓乓一阵骚动,想进?去又不敢进?,隔着好几米距离张望。
康颜扎了马尾出门,身?穿卡通T恤配水洗牛仔裤,背着鼓囊囊的书包,一副青春洋溢的模样。
姚姐吃惊:“太太,您要?…?”
康颜调解书包背带:“是。”
“您要?去哪儿?”
康颜径自下楼:“你放心,我还没毕业,不会跑哪儿去,只是想回?宿舍住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