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阵阵地吹,司南把上衣拉链一气儿拉到顶锁头搁嘴里咬着,顶着风骑车穿行在满地红屑和震耳的鞭炮声中,半道上还被一帮小屁孩儿追着扔了好几个震天雷,炸的身后一阵噼里啪啦乱响。
“奶奶,醪糟买回来了。”
司南停好车,提着口袋往厨房走。
奶奶接过醪糟袋子,拈了块香肠喂给他。
“香。”司南笑笑,一偏头正好跟切菜的司蓁来了个对视,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
“肩膀上有东西。”司蓁说。
司南歪头看了一眼,肩膀上沾了几块炮纸的碎屑。
“哦。”挥挥手拍掉。
奶奶把他往外打发:“外面待着去,马上吃午饭了。”
“哦。”
偏厅里常健在跟邻居大爷下象棋,司南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瞎走了几圈,摸出手机来看了看聊天群。
早上许旭发了张钓鱼的图,他和关雁在群里瞎聊了几句,期间陈森一点动静也没有,到现在也没吭一声。
这感觉有点怪。
司南拿着手机打开又锁上,锁上又打开,最后还是给陈森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干嘛。
一直到吃午饭,陈森都没回他消息。
一顿饭吃的他心不在焉。
饭吃完,司南抢着把碗洗了,回到屋里躺床上,拿着手机发了老半天呆,心里说不清的怅然若失。
敲门声响。
司南一跟头爬起来,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司蓁提着几个大口袋走了进来。
“给你买了几件衣服。”
女人依次打开口袋,一件米白的羊绒毛衣,一件纯黑的立领大衣,还有一条九分休闲裤。
“试试?”
司南脱掉外套,换上新大衣。
司蓁目光满意的点点头:“好看。”
“裤子……”
“我自己试。”司南赶忙说。
“嗯,不合适跟我讲,我拿去换。”司蓁交代完,转身离开。
司南退回到床边坐下,发现自己越来越没办法再以之前的心情去看待这个女人了。
下午的时候,奶奶搬出文房四宝摆在院子里,张罗司南过来写副对联。
他倒也不扭捏,提笔就来。
常健搂着司蓁站在院子里,笑眯眯的看婆孙两个在那儿切磋书法。
“真好。”
司蓁看看他,也笑了。
“再往左一点,上一点,诶,对了!”常健一拍巴掌。
司南把对联贴好,挂好灯笼,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除了许旭关雁和班上一些同学的祝福短信,陈森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年夜饭鸡鸭鱼肉的摆了一大桌,常家人丁单薄,除夕夜氛围没有别家浓厚,奶奶吃着吃着就抹起了眼泪,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司南又是哄又是劝的,桌上另外两个大人就笑眯眯的坐旁边干看着,看热闹似的。
除了大鱼大肉的年夜饭,过年的另一有力佐证就是春晚了。
吃过饭,奶奶和常健坐在客厅看电视,司蓁在厨房切水果,司南坐不住了,跑到院子里给陈森拨了通电话。
打通了,但是没人接。
司南又给关雁打了电话,这下倒是很快就接了。
关雁那边吵的不行,司南堵着一边耳朵把手机都贴脸上了才勉强听得见他在说啥。
“陈森啊?我也不知道啊!我给他发消息都没回我。”关雁嘟嘟囔囔,猛地又是一声呵斥,好像是被小孩子拿炮炸了脚。
“妈的一群熊孩子!”
司南听得笑出了声。
关雁说过他奶奶生了六个女儿一个儿子,他爹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性子却不像贾宝玉,火爆的很。现在这种时候,自然是一屋子女人小孩大老爷们,场面热闹的估计堪比联欢晚会。
关雁似乎换了地方,背景听着没那么吵了。
“我听我妈说,老陈他爷爷要不行了,估计现在家里也是一团乱才没顾上理我们。”
“你知道他老家在哪儿吗?”司南问。
关雁报了个地址,又说:“要不咱们找个时间一起过去看看吧?我问问许旭有没有时间。”
“成。”
挂掉电话,司南心里有些不安,回到客厅陪奶奶看了会春晚,困得不行。
一直强挨到十二点,放完炮竹,奶奶才放他回屋睡觉。
但是一躺到床上他就清醒了,还是困,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满脑子想的都是陈森。
司南把手机放耳边拨通了陈森的电话,没人接就再继续打,也不知道打了多少遍,打的他都有点机械运动了,听筒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喂”。
灵台乍然清明。
司南一骨碌坐起来,拿着手机一连喂了好几声。
“听见了,嚷嚷什么?”
陈森声音有些沙哑,沉甸甸的。
司南呼吸放缓:“你突然接电话吓我一跳。”
陈森轻笑,那笑声也是粗粝的,透着疲惫:“再不接你该把我手机打关机了。”
司南有点不自在,但好在不是面对面。
“你干嘛呢?家里……忙吗?”
“嗯,在医院照顾我爷呢,一晚上下三次病危了。”
陈森语调很淡然,司南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别太担心了,有医生在呢。”
干巴巴的。
“嗯。”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司南拿着手机看着床单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