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夕雾发觉情爱这东西能把人变成神经病后,她就一直躲着小白。吃饭走路睡觉打理忘川池她都时刻警惕、准备随时遁掉。南华真经也被她夹进了冷月堂书架上的众多书中。胭脂水粉、好看的衣服、精致的发饰通通被她压进一口大箱外加一把锁。
她这个人,下定决心的事,她总要把它做成功才安心。可缘分这东西,它想来时你无法抗拒,它要走时又让人无计可施。
午后的日头很是毒辣,地面被炙烤的滚滚发烫。夕雾站在日头底下,挥着水袖正将忘川池里的水往池边花草中灌去,原本被日头烤蔫了的花花草草瞬时来了精神,容颜焕发。夕雾顾不得收拾从脸庞滴下的汗珠,加大力气干活。
突然旁边有人递过来一方丝帕,“日头正毒,你歇会吧。”
夕雾一惊,慌忙收回双手,结结巴巴的说道:“正,正要回冷月堂去,你,你也快回去罢,免得中,中暑。”说完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楚离看着她跑远了的青色背影,轻皱眉头,眼神复杂。沉思:她这是在躲我?因为前天的事还在生我的气?抑或是感觉出我对她的感情,有意疏远我?
夕雾跑了一会,觉得差不多离小白够远了才停下来抱着一棵大树喘气。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所措,一方面希望小白追上来,一方面又希望自己赶紧逃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几天还是不要去忘川那边的好,免得又撞上。每见一次面,都会前功尽弃。”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她将活动范围缩小,一直不曾出过湘竹林。她觉得楚离不大会来这里,因为这里没什么特别的景致。所以她便大摇大摆的出出进进、东晃西晃。这样的好日过了七八天,原有的心安理得竟一点一点没有了,随之而来的竟是失望和期待。失望小白不来找自己,期待小白突然出现。她被这龌龊的心思挠的心慌慌,头晕晕,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甚至连走路都是东碰西撞。后来想了想,觉得非常有必要去找一趟青羽,共同谋划谋划怎样才能让她脱离苦海,心如止水。
她起身往外走时顺手拿了桌上的一壶酒。边走边给青羽发信号:有急事,忘川等你,速来。谁知去忘川池等了半日也不见青羽的人,眼看金乌西沉,月上柳稍,她只得满腔无奈,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冷月堂来。刚走出竹林,就看到小白负手站在门外,正抬头看“冷月堂”三字。
月光下,素净的白衣如墨的发,衣角在风中烈烈翻飞,恍若梦幻,将夕雾看得如痴如醉。
小白回过身来,笑问道:“看够了没?”
夕雾猛然间回过神来,尽量做出一副镇定的模样,道:“还好啦。你在这里做什么?迷路?找人......”
楚离打断她,道:“我很想你。”对,因为想你,不,因为很想鸾鸾,所以我来找你……
有那么一瞬间,她呼吸有些沉重,心跳有些过快。有个人刚才对她说想她,而那个人也正好是自己爱慕之人。这本是一件可以称为幸福的事,但她却突然有一种偷了别人幸福的错觉。
接着理智代替幸福,她略显慌乱的说道:“哈,哈,你真会开玩笑啦,哈,哈......正好我要去林子里办点急事。我先走一步,你随意啊,随意,不用拘束。”
拔腿走了两三步,想起现在是晚上,去林子里很不安全,又转身往竹棚里走,经过楚离身旁时,听他问道:“为什么躲我?”为什么躲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在意你,不,多在意鸾鸾吗?
她瞬间像做了贼被人当场抓住一般,心虚的不行,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一路跑进竹棚,拿起桌上的剑,又一路跑出来,路过楚离身旁时,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跑了老远,还听到楚离在叹气,于是她继续往前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实在跑不动了,她盯着前面山坡上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想:“夕雾,坐下来歇会罢,不用再走了,等会回去,他大概就走啦。”
于是走过去用脚踢踢大石,确定它不会从山坡上滚下去后才跳上大石背部坐下。放下剑,双手托腮看冷月正从一片大乌云中钻出。正是:丁丁漏水夜何长,漫漫轻云露月光。
正在思绪万千间,怎得坐着的大石左右晃了晃,她叹口气,低眼去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刚刚明明是快长满青苔的大石,怎得此刻竟长出一个头来?拿起秋水剑,翻身一跃,已跃至离大石一丈远的地方。定睛去看,原本绿油油的大石竟变成了一只火红火红的麒麟。火麒麟见风既长,一转眼间已长至几丈高,不知不觉间原本远在几丈之外的夕雾已在它脚下。
夕雾一惊,飞身就跑,谁知竟被火麒麟抡起的尾巴打翻在地,胳膊上瞬间出现一条一指宽的伤口,鲜血汩汩往外冒。夕雾倒抽一口冷气,寻思道:“这是何方神兽?竟如此凶猛,我竟被它一招就伤成这样。”正自心惊间,火麒麟抬起大脚踩将下来,夕雾无法,只得沿地面一滚,谁知火麒麟另一脚接着踩来,她只得又向前滚去......滚来滚去,地面已被她伤口上流出的血染至鲜红。
火麒麟终于停下脚步用铜铃般大的双眼盯着夕雾看了一阵,然后张嘴喷出一股青烟,撞上夕雾,夕雾瞬间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夕雾竟毫无还手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她模模糊糊觉得有一条冷冰冰湿腻腻的东西在脸上动来动去。她幽幽醒转过来,胳膊疼的要死,眼睛稍微有些模糊。不过,她还是看到,那条冷冰冰湿腻腻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条黑色蟒蛇的舌头。
大抵世间不论是人还是仙,骨子深处总有一样东西生来就是见不得的,一旦见到,你会浑身不适,情绪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