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一坛酒跟在七尹身后小心的摸索着阶梯,惊奇的发现越往下走路便越宽阔,拐个弯眼前豁然闯入一片暖光,仔细瞧去竟是一个大的让人吃惊的酒窖。
不同于外界的炙热,这地下出奇的凉爽,偌大的空间里整齐排着几行木架子,陈列无数封藏的酒坛,正欲赞叹便见七尹已经走到底,略略颔首示意她过去。
“写上你和酒的名字,贴在封盖上。”取了一方红纸,七尹轻声道。
“嗯,”接过应下,写罢又依着吩咐抹了些浆糊,比划着问:“贴这里?”
七尹点头,帮着她封起酒坛,淡淡道:“长安酒顾名思义是要历经长久的安宁方能孕出其味,所以埋进地下窖藏十年以上才可称得上是真正的长安酒,这几日从选料、发酵到滤糟,都是你亲手完成,如今我借你一爿地方好好存下这酒,他年若还有机会,你再拿出来品一品,如何?”
“十年,好,十年之后不管身在何处必定会回来与你举樽共饮,尝一尝酿这酒时的心情。”说着微微一笑,悄然化去心底的酸涩。
呆在酒庐的几日好像是这些年来最难熬的时光,也渐渐从打听来的消息中弄清来龙去脉。十七年前宫中太傅因冤受罪,欲连夜出逃,一并掳走了当时不足周岁的三皇子为质,这太傅便是她先生杨子晏,而北阡也确实就是三皇子。
杨子晏从宫中逃脱并没有杀掉带出来的小娃娃,却是怜其可爱将他抚养成人。
近年来,皇上身体日渐不支,却对膝下几个皇子都不甚满意,右相大胆揣测圣意,广布人手找寻当年失踪的三皇子。大祁国上下皆知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也就是说,这找回的三皇子再如何不济,只因他是皇后嫡出也能比下其余兄弟从而荣登大贵。
半月之前杨子晏突然下山也是听闻此事,想要离开灵山另寻安身之所,不料正想与南陌二人汇合就被人抓起,右相一行顺藤摸瓜找到北阡,这才有了几日来的突变。
一切南陌都可以理解,只,就算当年真的是先生掳走北阡,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也不至于让他下手要杀先生。更何况,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那个三皇子举止得当,言语威严,俨然一副皇家的派头,和记忆中的北阡,实在是差了太远。
这其中肯定还藏着她所不知的深意。
“浅浅盖层土,不必太厚。”想得出神,小撬子就用力过猛,便听七尹说了这么一句,脸上顿时一红。
“你日日想这些也无甚用处不是?”见她窘迫的模样不禁低头笑道。
“嗯,是,”忙铲着土埋好酒,又在上方铺了些干草梗,这才笑起:“可是总是管不住脑子。”
“你是否信他?”七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沫子。
“自然信,他做一切必定有他的缘由。”这也才是她几日能够安心等着的原因,多年的相知,她知道北阡绝不会一夕之间就性情大变,必定有什么是瞒着她的。
“那便是,你就安心等他给出一个解释,若不行,日后他为王称帝,也与你无有干系。”七尹复又点起灯笼,顺着阶梯走回去。
轻声应下,南陌微微叹口气,看着他颀长的背影不禁又问:“七尹,这几日,是不是有人追过来?”
“你见到什么可疑之人了?”
“没有……”
“那便是没有。”
听着这不带一丝犹豫的声音,南陌不禁低头轻笑,七尹既然无声无息的替她挡下麻烦,自也就不会告诉她。
出了地窖,刺目的阳光顿时让人睁不开眼,南陌用手半掩着,站了小半会才缓过神,只见留在上方守店的浮尧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到七尹就拿下脑袋上的荷叶扑了过去。
七尹也只是笑笑,单手抱起她,骂道:“你日日折一枝荷叶,改明儿叫我去赏一池塘的秃杆不成?”
“你要是给我买王婆子家的小花伞,我就不折了。”笑嘻嘻的把荷叶往他脑袋上扣去,眉里眼里俱是笑。
“唔,那现在便去买。”七尹故意敛起颜色,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惹来浮尧一阵嗔。
南陌看着两人打闹的背影,不禁笑了笑,浮尧的默默守候或许不会让七尹知道,但这不经意间的小小幸福才是浮尧一直所期望。
那么她又能守多久?
垂下眼睑,手指不自觉的紧紧纠缠在一起,究竟还是没办法安之若素。
“呀,小七你还是不要出去了,那王婆子肯定会像剥了你衣服一样使劲盯着你看,还是我和南陌去买好了。”思虑间浮尧不知何时已经蹦跶到眼前来,伸手拉过她。
“唔……”
尚在发愣,慌忙抬头却见七尹微微颔首一笑,浮尧已经用力拉着她向跑到门外,脚步犹自跌跌撞撞,不过七尹都已经点头,出门应当不会有事才对。
“浮尧,你这梢盯得很紧嘛。”迈过门槛瞧着浮尧一脸的焦急不禁笑着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