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有兴趣,肖文宇也来了兴致,坐直身子道:“他可是个怪人,虽酿的一手好酒,但在金陵城却很少有人知道,一般人也进不得他的酒庐,传闻说是妖酒。”
“妖酒……”凌兮琢磨着这两个字,也忘了手上动作,细细想了许久,才问道:“那他是不是也卖三白酒?”
“这我可不知,他卖酒是依人而定,容不得人挑,我一贯喝的声闻酒,却也不曾问过其他的酒。”肖文宇撑着下巴,微微有些疑惑。
“你,能不能替我问一问?”虽觉不太合适,凌兮还是大胆说出心中想法,没料肖文宇是一口答应,保证下次来时会带来答案,爽快异常。
凌兮感激的又给他揣上一兜白梨,连连谢了好几次。
她对七尹这个名字虽说毫无印象,可方才肖文宇的一番话又似乎听谁提过。是爹,还是娘?
微微一叹,凌兮忽而比往日里更加迫切的希望两个月快点过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兴许是为了泸城一年一度的酒节,两个月后,七尹竟亲自来了。
只一眼凌兮就敢确定,这个眉目生辉的俊美公子必定是当年爹娘口中的卖酒郎。
肖文宇正欲上前介绍,就听七尹兀然开口:“三白酒,多年未见。”这一语说的竟似认识一般。
“是你,是你对不对。”凌兮声音忽而有些颤抖,不知是惊是怕。
七尹仍旧是不平不淡的脸色,答:“是我,凌姑娘。”
“你这妖怪!”一经确定,凌兮脸色倏变,不自主就倒退一步,又强忍着情绪站稳,抖着手指向七尹:“当年……当年我爹娘遇见你的时候,你不已经是这个年纪了,你个妖怪……”
“兮姑娘,你认错人了吧,七尹哪会是妖怪。”肖文宇虽弄不清眼下状况,却基于朋友的立场下意识上前解释道。
“就是,你不知道别乱说话!哼!”另一个清脆的童音同时响起,凌兮这才注意到七尹身旁尚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娃,横眉瞪眼好不恼火的模样。
一时间凌兮也不禁迟疑,毕竟自己从未见过七尹,而妖怪之说实在太牵强。
然而下一刻七尹却是点了头,道:“凌缙云是你父亲吧,当年那一味三白酒,我记得很清楚。”
凌兮恨不得此刻立即昏厥过去,醒来只当是一场梦,脸色煞白十指紧紧的抠着门框,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妖怪,妖怪……”
“兮姑娘,”肖文宇对眼前情况略已明白,忙上前扶住她,温言宽慰:“你用不着害怕,七尹也就是看起来唬人,其实是个好人。”
肖文宇在金陵也常听南桥巷的人说起妖酒之类,但相处一阵就已明白,七尹虽冷清,但心性极善,即便是妖也无须害怕。
他本是觉凌兮性格特别,多半不会与常人一般见地,才邀了七尹一道来泸城,不料竟将她吓成这副模样。
“你走开!”凌兮看也不看便甩开手,转身进屋就要掩上门。
“兮姑娘?!”肖文宇更是诧异,欲上前却被七尹拦下。
“走吧,不必管她。”七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便拉着浮尧离开。
虽有心看看情况,但见紧闭着门的三白坊,肖文宇只好跟上七尹,忍不住,心底泛起几分愧疚。
屋里的凌兮透过门缝见三人走远,才缓下紧绷的身体呼了口气。捏捏发麻的手背,提步朝内堂走去。
小小的八仙桌上供了白梨、点心,正上方的两面灵牌因长年擦拭已被磨得光亮,上书:显考凌公讳缙云之神位;故妣苏孺人讳婷之神位。
这上书皆是父母的本名,是故当七尹一口说出凌缙云,而不是爹娘来到泸城后改的名字时,凌兮就知必未认错人。
轻轻抽出一炷香,点燃拜了三拜,凌兮眼底已溢满泪水。
若不是七尹,若不是那一句谶言,爹娘怎么会死,她又怎么会变得这般孤苦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