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陆璟蕴走在前侧,步珩微尾随其后,一路沉默无话。步珩微只觉周遭气息有些尴尬,他虽再未提过女子之事,可今晨的箭拨弩张还在她脑海中回荡着,也不知他此番是何意思,一切仿似从未发生过。
前侧的玉带钩晃着步珩微的眼睛,想起昨夜的种种,她也不知怎的忽而心生感慨,如此高冷寡淡之人酒醉后竟能那么黏人,也不知心下到底隐藏了多少过往。
半途中陆璟蕴转去了察院,外出查案的李绥颠颠地候在了御史台署堂外,步珩微一转过官道,他便迎了上去,隔老远,步珩微就见着一大团耀眼张扬的火红向自己奔来,她真是愈发无法理解,为何升任了大理寺少卿,李绥似是眼盲了般整日只穿大红色。
她刚想委婉又嫌弃地说几句,李绥已奔上前,从头至脚的查看起来,“听闻那厮昨夜也夜值了!你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哪里受伤?”
“哪能啊……我好端端的夜值,怎可能受伤。”步珩微乱跳着避开了他热切的查看,李绥却满脸急切心疼,“听闻那厮脸上负了伤,我以为你俩起了争执,若是互殴起来,你可不是他的对手……”
“本官可是御史中丞,怎屑于与他互殴。”
两人正说话间,几位官员经过,上前恭谨的揖了礼,步珩微有些受惊若惊,微笑着回揖了回去,以前本不将她放在眼里的老官,此刻态度有了转变,她心下甚是舒畅。李绥不屑的瞥了眼,“别看对你恭维有加,背后指不定怎么在肚子里骂你呢。”
“为什么?”步珩微舒畅的心情弯曲了起来。
“你不知道?”李绥只觉有些好笑,“你们御史台有捕风捉影的特权,说错了也有豁免权,傻子才会跟自己的前程作对,难道不会像敬畏鬼神般敬畏着你们?”
“李兄想多了罢,若是像敬畏鬼神般敬畏着我,也便没有那么多人在背后编排我了。”步珩微不以为然,李绥听着编排二字,便满心的难受,非得让她以后戒了这二字。
“步中丞,正要寻人去找你,原来你在这儿。”荣汉阗甩着胖身子停在了署堂门口,“中书省令,六皇子游历归来,后日圣上要宴饮群臣,可携带家眷,步中丞可否要参加?”
“六皇子?”步珩微只觉有些熟悉,“李兄,你那日送的画本,是绘的这位皇子罢?”
李绥反常的没有答她的话,只对着荣汉阗问道,“中书省什么时候下发的文令?”
“刚传来的,许是六皇子归来,圣上高兴,才这么急迫的宴饮群臣。”皇城近来少有大事发生,荣汉阗面上溢着兴奋,李绥却暗下了眸子,转首对步珩微轻声嘱托道,“你多注意休息,我先回大理寺了。”
步珩微难得抽身出来,对他报之一笑告了别,那火红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翌日,察院递上了金吾卫赌场案的最新进展,步珩微执笔批着文书,浑身热血沸腾,言官那被掩埋了数日的激情也被点燃了起来,果然不出所料,大鱼一直隐藏在幕后。
原来那天江赌场,是一个以权贵为后台的人贩窝,牙侩全部将小孩贩进了宫里,所为目的只有一个,为幕后的主子训练一批杀手,自小培养经过严格训练的杀手,可以上战场杀敌的杀手,亦或是暗杀人于无形的杀手……
幕后的主控人,文书上只列了名号,步珩微却盯着那三个字咬紧了压根,难怪说敢有人派了人偷袭御史中丞,放眼整个皇城,也只有这人敢了。
步珩微紧锣密鼓的搜了一日的证据,暮鼓敲响时,李绥却找上了她,面容有些憔悴,“不要再查下去了,那会断送你的性命!”
“你怎么知道我在查?”步珩微甩开案卷,理智压制着愤怒,“原来你知道,你当时为什么说了谎?”
“查不查的清又如何?”李绥抓着她的双肩,有些歇斯底里,“我要的是你完完整整的活在这个世上!”
“李兄,大理寺任职四年,你的正义,你的信仰去了哪里?”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不可置信,有痛心疾首。李绥只觉心绞在了一起,第一次焦躁地红了眼睛,“珩微,不论明日,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我还是你的李兄,与你走过四年的……朋友,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