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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晋江文学城正版(2 / 2)


桓晏十分识相地在府中住到当初同妹妹约定的人日便搬了出来。他虽被调往广陵,但仍须在京口待至二月过后等上一任长史卸任后方赴任。谢沂不想见他,州中军政大事一应不许他掺和,为堵众人悠悠之口,则将一处候馆上下修缮了一番令他搬进去。一直在山上住到了上元前日,才同妻子搬回去。

马车缓慢平稳地行在绕如羊肠的山路上,谢沂上车的时候随手从庭院中摘了一把萱草,自上车后,手里便无个歇止地编草为戏。桓微见是萱草,不禁扑哧笑着开了话匣子:“郎君这是要忘忧吗?近日,谁那么大胆子惹了我们羯郎不快啦?”

她眉眼弯弯,是个极甜美娇俏的模样,谢沂很是为那一句“我们羯郎”受用,唇角抿了又抿,停了动作将编好的草蝉放在她柔皙手心:“上元夜以萱草作宜男蝉,似蛾而大,若妇人孕而佩之,必产子。你说是谁惹了我不快?”

他竟对这些妇人家的风俗如此熟悉!

桓微面上红晕似水波缓缓荡开,嗔他道:“哪有这么快的啊?我们,我们不是才一个月么……”

她越说声音越低,眼眉也越来越低,谢沂扯下她腰间浸着辛夷花香的绣囊,把宜男蝉放了,忽然意识到这小东西方才说了什么,搂过她笑:“小薇儿现在知道什么是生孩子了?”

她脸上薄红宛如春花霍然绽开,羞恼捶他道:“还不都是你教的么?郎君最坏了……”

她恼他的时候,嫣红樱唇冰雪莹齿,就这么微微张着,吐息如兰,放肆得很,谢沂心下情动,不由凑过去轻轻一吻把她未尽的词句都堵成一个“唔”字,含笑揽了她的腰令她跨坐在腿上,亲昵地同她触额,嗓音低哑地诱问:“再叫一声听听?”

她愕然,又很快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赧然一笑,眸子里似盛着一汪水,抱着他乖乖顺顺地唤他:“羯郎。”

真个柔情似水,把七尺男儿百炼钢一样坚硬的心,化成了绕指柔。谢沂黑眸中柔波荡漾,将她摁进怀中吻她雪缎子似的一截脖颈,两心相贴,受用无比。

虽然成婚已有大半年,婚后大抵也是和谐畅美,却未有一刻如今日这般同她心意相通后来的甜蜜。

马车平稳驶进京口城,回到府中,府邸已然空空。留守府中的仆妇低声报了桓晏离府的事。谢沂神色不虞,桓微则微微愣住。

他还是守信的。

这些日子,郎君绝口不提桓晏的事,只当京口城中没这个人,她也不好多问。此时见他醋坛子又翻了,挽着他手臂转换话题问:“你把我的阿绿派去哪儿了?不是说送节物么,为何年都要过完了还未回来。上次她走的那么急,我想给阿母和我阿姨寄封家书也未来得及……”

采蓝同九黎低头侍在身后,闻此小脸怏怏一沉,“我的阿绿”,在女郎眼里,果然阿绿比她要来得重要啊!

“唔,想阿母了?”谢沂不置可否,又打趣她,把她微凉的小手握在掌中搓了搓,“想见阿母行啊,可郎君立了军令状,得等你肚子里有了娃娃咱们才能回去……”

言谈间,两人已进了内院,当着婢子的面儿他也这么言语无忌的,桓微脸上一红,才要反驳,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跑上来报:“使君,徐将军和采绿姑娘回来了!”

“知道了,下去吧。”

他眉头微微一挑,灯动影摇下极快地掠过一丝沉凝。桓微看在眼中,心里也咯噔了一声。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么?

阔别半月,采绿还是那个采绿,只明显瘦了许多。徐仲不方便进内院,便由她一人进来禀报。两人还未用饭,她同往常一样与采蓝奉了食案进来,面色如常地伺候女郎。

“回来便好,一起用饭吧。”

桓微笑容淡淡,微笑着递过一双竹筷,同两个婢子相处近一年,她也的确是把她们当自己人了,始终惦记着除夕夜里采绿未用的岁饭。

采绿却似神魂皆被震住,震愕地看着她,尔后低眉垂眼地退了几步:“奴是下人,不敢同主子平起平坐。”

心中却是酸涩,有多少年,无人给她留一碗岁饭了?从七岁丧父进了掖庭始,她并没有过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年。没有人会向对待家人一样,在除夕夜,为她留一碗岁饭。

谢沂不言,始终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安静用饭。桓微瞧出他和采绿之间必有事情瞒着她,但他既不说,她也就不愿意问了。笑着点点头,略过此事不提。

夜里洗漱歇下,夫妻俩并肩睡在鸳枕上,待小人儿呼吸渐渐均匀后,他轻手轻脚地起来,将卧房外守夜的采绿叫到了书房之中。

“说吧,情况怎么样了?”

揽过一袭狐裘披上,移灯案前,他铺开一张宣纸,酝酿起募兵的告示。夜色沉酽,光影昏黄一如晴明月色,将他挺拔身影映在窗上,扰乱窗外梅花的清梦。

采绿先把临海郡主的死报了,见他眸色微微一凝,也看不出是喜还是怒的,斟酌着语句,报过歌谣一事:“奴已联系上从前的上线,费了一番功夫把他约出来杀了,然后以他名义同上一个上线接了头,那歌谣,的确是太子所为。源头是淮南,奴就和徐将军去了趟淮南,依使君吩咐,找了些渔民把北朝的几只歌儿传了出去……”

对付民歌的最好法子就是让它自然平息。谢沂早前注意到,慕容绍所编的几只歌儿虽然好听文辞却颇难解,民间虽能传唱,传唱的力度和范围却还有限,短时间内难以大面积传唱。是以命采绿将北燕一些传统歌谣,譬如《捉搦歌》、譬如《折杨柳歌辞》这等既通俗易懂又朗朗上口的曲子传了出去。不出几日,淮南一带便忘了原先的《佳人曲》,改唱新曲了。

闻说有效果,谢沂微微颔首,又问:“慕容绍在淮南也有内应?”

采绿点点头:“不止如此,建康城中他也插了不少棋子。”

“先前大司马北伐,俘虏了不少鲜卑女子,将她们送给京中贵臣做侍妾。后来,慕容绍就和她们搭上了线。”她叹口气,像是感慨似的:“或许人,总是天然向着自己的故国的。”

可她却背叛了自己的故国。

谢沂不言,腕下笔走龙蛇,法度严谨。采绿见他殊无动容,不禁苦笑:“奴杀的那个人,负责的是整个建康城的情报网。奴既杀了他,很快就会暴露。北燕,奴是彻底回不去了。”

“怎么,你是想留下来?”

谢沂忽地搁了笔,宣纸上飞墨点点,半张拟好的文稿顷刻间已是不能看了。采绿看着他一张毫无表情的冷硬如玉石的脸,心知无望,说话的底气也矮了许多:“但求郎君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合理的消失,至少,不要让女郎知晓事情真相。”

顿一顿,又像是表忠心似的,提醒他:“奴同淮南的人接触时,总觉得太子似又要有什么动作。时节将至,京口城流民为患,使君可要小心些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羯=野羊羔子。谢郎的小名!

经文那段,出自井上靖《敦煌》+龙门二十品的各种碑文,不是蠢作者自己写的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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