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入侵者源渊最深的您,大概是最没有资格这么说的人。”他听见自己冷淡地、条理清晰地对自己最崇敬的父亲这样说道,“您在帝都是想做什么呢?做杀死我母亲的人没有做完的事情么?看来,您和他还真是感情深厚。”
乌克莱德避过了儿子的问题,阴森地盯着他身边的王子:“您的人看来都很擅长杀人放火。”
“他们擅长的可不只是杀人放火。”凯文老神在在地耸了耸肩,“老实说,剑圣阁下,我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但是我担心,没有这场火,你不会愿意听我说呢。”
“你以为现在我会愿意么?”乌克莱德冷冷地盯着凯文王子,心中颇为忌惮。再来帝都之前他就听人说过这位殿下的行事风格,但是刚刚才真正领教。
凯文耸了耸肩:“我这个人是讲道理的,没跟别人讲过道理之前总是不好意思动手。你愿不愿意不重要,只要我说过就行了。”
他正色起来,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地说道:“把剑塔的印信给我。无论如何,巴洛克老师唯一的学生是我,继承剑塔的人当然也应该是我。”
虽然作为巴洛克的学生,他们两人之间只是相互利用,但这个身份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应该说,他从成为巴洛克学生的第一天开始,就算到了这一天的事情。
乌克莱德明白了他的意思,放在剑上的手收紧了一下,裂缝从剑尖所对的地面上蔓延开来。
吉尔刚一抬手,手就被凯文缠住了。王子紧紧握着他的手,笑着对乌克莱德说:“看来我们谈崩了。——你不会打算在这里谋杀王储吧?”
乌克莱德冷眼瞪了他许久,终于转身离去。肯尼斯这才反应过来,刚想叫人,就被凯文拦住了:“别叫了,那些人可拦不住这样的怪物。我从来没想过,有人类被我用圣遗物戳了一剑之后还能这样若无其事。”
肯尼斯皱了皱眉头,跪下请罪:“殿下,在下没能保护好您。”
“算了吧,肯尼斯,这怪不了你。去安抚一下我的侍卫们的情绪,我给你报销。去吧。”
肯尼斯离开之后,凯文忽然转过身,紧紧抓住吉尔的肩膀。
吉尔心思全然沉浸在刚刚父亲的事情当中,被凯文的举动吓了一跳。“你……”
“对不起,吉尔,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他会来得这么早。”凯文单膝跪在吉尔的面前不停地说着,“是我的错。我真的没想到……我应该想到的!”
吉尔不得不反过来安慰他:“这没什么,亲爱的。如果我不在这里,你说不定会被他杀掉的。我倒是很庆幸有我在这里。”他抚摸着凯文刚刚被割伤的皮肤,低头亲吻。
凯文抱着情人的头,喃喃说道:“可是他是你的父亲啊……”
凯文从来没想过,要让吉尔经历父子反目成仇的痛苦。他深爱之人的痛苦,便是他的痛苦。
吉尔抬起头,注视着他深蓝的眼睛,温和而坚定地说道:“若你害怕我收到伤害,你就应该明白,我同样害怕你收到伤害。爱让我们感同身受。你不愿意让我父子相残,我也不愿意让父亲伤害你。”
他的手指在凯文脸上一处细小的伤口抚摸着,伤口在堪称挑逗的疼痛与瘙痒中愈合,皮肤重新变得光滑。
凯文忽然紧紧抓住了吉尔的手,把它放在唇边亲吻着。他很急切,但这和性无关,完全出于爱情。
他一根一根亲吻吉尔的手指,低声说道:“如果我们能够交换多好……”
“为什么这么想?”
“你这么强大,一定能够轻易得到一切。不会像我一样……”
吉尔打断了他:“这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凯文一怔,眉宇间负面情绪积聚了起来:“这一切你都不看重么?”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一切不是你给予我的,那就没有意义了。”吉尔嘴角微微扬起,笑容宁静美好,“这个世界上,有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做,有的事情一定要和你一起完成。”
“不要自责了,凯文,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在我爱上你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你看,我知道你烧掉剑塔不是为了逼父亲离开,是为了警告剑塔的人认清谁才是主人;我知道你没想到父亲会这么快来,也没有想过让我帮你对付他,但你心中很害怕他,所以才会引我事情一发生就到你身边来。”吉尔轻松地笑了笑,“你看,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我喜欢这样的你。”
“的确如此。”凯文站起来,脸上惶恐的情绪一扫而光,站在窗前,望着剑塔最后的黑烟,“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我该怎么面对那些永远理解不了我的淑女们呢?”
“爱会为你们找到出路的。”
凯文听到一阵风声,转过头的时候吉尔已经从房间里消失了。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可那就是最难的部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