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回到那里,日后再到布库房来的时候,就跟以前的良妃没什么区别了。
这是罪奴的待遇,他不想要。
如果不是因为良妃行事不定,他其实想过一直待在这儿直到某个时间点。
只有在这儿,才有他要的秘密。也只有在这儿才是最方便行使那个秘密。
不过,真的留下来的话,时间会有些长。
好在浣衣局到底是外面了,离开这个小屋,他也会有新的机遇。他的人伤的伤,走的走,可他们总会回来的。
想到这里,他也就无所谓的答应了。只不过,当然要表现出有一点舍不得。
他相信如果他高兴的离开,良妃肯定会不高兴的。
他把眉眼一低,再抬起时便含了一层水光。
那不是哭,但是很动情。
良妃愣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脸。康熙不喜欢,在她的手摸上来的时候,身体也跟着一僵。良妃的手也停了一下。
他们都觉得古怪,而彼此也都知道。
趁着良妃走神,康熙突然欺身上来,轻轻一笑。
他想告诉她,他也不怕同归于尽,却在看见她的眼神时顿住了。
他真切的感受到了良妃的情绪,因他体验着如今的身体,这种情绪是伤痛最好的说明。
肚子有些饿了。康熙为难的转过了眼睛。良妃轻唤了一声,很快便有香味从外面传过来,小魏子端来了晚膳,是乳鸽汤下的面条。
良妃已经吃过饭了,所以这一碗是给康熙下的。
份量很足,汤也很鲜。里面有很多鸽子肉和配料。勾着肚肠百转千回的香,香到了骨子里,诱人死了。
康熙微微一怔,随后质疑的看向了她。
良妃摆手让小魏子下去,然后亲手把碗筷端了起来。
等到它挨近唇边的时候,康熙才相信是真的给他吃。
他想也许是今天的事给了良妃警告,所以她这么对他也是为了向他示好。这么一想,他也就坦然的接受了。
他一向高高在上惯了,根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忐忑的。
但是手太疼了。一动,身前背后也都疼得很。
良妃没说什么,挑着面条小心的喂到他嘴里。
她太温和了,这让康熙觉得很不对劲。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先受用了再说。
等他把面条吃了,汤也喝完的时候,良妃和他一起洗了把手,然后接着聊天。
“鸽子肉收伤口很好,待会儿洗了澡上了药你好好睡吧,小心些别碰到了。”良妃此刻的情绪很低落。她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苏麻喇姑。康熙的遭遇让她想起了从前的痛苦,在她被无数的责罚弄得死去活来时候,幸好有苏麻偶尔的庇护和鼓励,她才能支撑下来。
所以今晚的面条其实和康熙没有关系,是她报还给苏麻喇姑的。
康熙听了,心头涌起难言的情绪。他感谢苏麻喇姑的慈悲,使得他可以领略到急需的温情。他也为自己感慨,他刚刚差点又自作多情了。
身上痛得太厉害,他情不自禁的抱膝,背也稍稍弯了下来。这时候,他突然想到良妃曾经的动作还有那个梦,他明白了原因在哪里。
身上前后都有伤,可不就得这么睡么。
良妃大方的指点着:“其实你可以试着趴着的。”
侧着睡也成,但是良妃的腿曾经折过,旧伤好了以后,侧着睡仍会有压痛。
趴着是没法子的选择。康熙心里明白,若是趴着脖子上的伤口又得磨到了,会见红的。只有抱膝待着才是最好的。虽然睡不踏实,但是总好过做恶梦。
他又一想,良妃那样已经养成了习惯,她从前挨过多少打呀。
他叹了口气,抬手去捉她的手指。虽然说不上是可怜她,但也有着同病相怜的心情,这种心情只能持续一会儿,但是他的确想要安慰她几句。
良妃躲开了。
康熙尴尬的动了下肩头。他很少主动去安慰下人,既然她不领情那就算了。不过,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正好想打岔也就顺口提了起来:“玉录玳过来的时候,为什么要带着水盆呀。”
其实这是一个无聊的问题。康熙问完了也就意识到了,他并不期待答案的。
只是既然说出了口,他也就希望良妃不要第二次拒绝他。
这样问的时候,他不太敢看她的眼神。那里面的情绪总有一种命运的暗示,告诉他,他有可能会在接下来的日子迎接些什么。
恰好良妃也不想看他,把脸扭到了一边。
康熙听到她轻松的说:“她打完以后总要洗手的吧。呵呵。真恶心。我的血……你们真恶心。”
他心头一凛。
良妃压下喉头的呜咽,没再继续了。她的话有点奇怪,可是他听得明白。她在骂玉录玳,也在骂他。
她的血是干净的,一点儿也不脏。是他们弄伤了她,他们才是下贱的人。
他闷闷的把头低下去,他不想告诉她,在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有着情不自禁的认同感。
那是领略过和她一样的痛苦才能明白的情感。
他烦躁的忽略了这些,摸摸身上的伤,小声的跟她说:“我累了,我想洗澡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