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季也只是惆怅一刻,他乃仓夷山弟子,修行本来就是必行之课,有个曾蜀跟在身边已经是不妥,如今曾蜀离开,他凡事只能靠自己,才是真正的历练。
正如曾蜀最后一句言,“学成归来,方为修行。”
楚季突然明白为何曾蜀要劝他留在君府,原来那时便有了离去打算,偷偷为他找好了后路,他低头轻笑——那个老头子,虽然不正经了些,但还是事事为他着想。
把信件叠好重新收入信封之中,君免白也恰好替他束了好了发,他把信件塞入枕头底下,转过身看着君免白,神情已经恢复自然,“既然信也送到了,你是不是也该出去了?”
君免白笑吟吟摇头,神秘兮兮的模样,“不,除了送信,我还有一事来找道长。”
“什么事?”
那丰神俊朗的公子露出个清爽的笑容来,“该用晚膳了。”
于是楚季无言以对,只得乖乖跟着出去吃饭,再怎么说,他不过血肉之躯,一日三餐还是要的。
只是曾蜀一走,不知为何,君免白也变得顺眼了许多,大抵人总会下意识的寻找一个能令自己感觉非自身一人的存在,毫无疑问,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邬都,楚季认识的也就君免白一人了。
夜里风气,秋天的萧瑟令人平添几分寒意,楚季午间睡得足了,到了夜里便辗转难眠,干脆翻身上了屋檐,不顾秋风凉凉用手做枕,躺到了屋檐上赏月。
人是故乡情,月是故乡明,楚季伸出一手卷成个圈把圆月抓在手心,他想起七岁有一回,他迷失在仓夷山后面的樟木林中,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急得满头大汗,到了半夜,才听见如梓唤他的声音。
如梓找到他的时候,天边正挂一轮圆月,见他已精疲力尽无从走出樟木林,师兄弟二人干脆便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躺在草地上看着慢悠悠走过去的月亮。
走着走着,天也便亮了,日头东升,天地一片璀璨,如梓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出了林子,月是明的,日是烈的,人是暖的。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如梓身后,从五岁到十五岁,足足跟了十年。
突然便有些怀念那段日子,可是儿时的无忧无虑已经一去不复返,连他都到了下山修行的时候。
月悄悄隐入云层中,万籁俱寂,只余下楚季一声轻轻的叹息,须臾便散在风中。
而他不远处的身后,一双红眼睛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无声笑道,“楚季,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答案值得他去探索。
楚季一在君府待着就是三天,而三天来,探妖器却毫无动静,君府一片风平浪静,但楚季还是发现了点奇怪之处。
其实也称不上奇怪,就是他好几次在外出的时候撞见老管家向叔,都看见他站在秋日的阳光下,睁着眼仰着头晒太阳,满脸享受的样子。
楚季好奇心实在太重,有一回忍不住学着向叔把头对着太阳,虽是日光不烈,但还是刺得他眼睛隐隐作痛急忙闭上。
次数多了,便当面问了君免白,君免白给的回应更是诡异,竟然说向叔是因为有老寒腿所以才喜欢晒太阳。
这府里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向叔喜欢晒太阳也便罢了,小牡也显得很古怪。
每日都是同一身浅粉衣衫,来唤他用膳的时候走路摇摆得像是有风在吹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用正常的姿势走路,若是走到大街上,肯定惹得众人频频侧目。
于是又斟酌着问君免白为何小牡的走路姿势那样怪异,君免白冲他微微一笑,道,“你不觉得小牡这样走路很婀娜吗?”
楚季不知在君免白眼中的婀娜是如何判定的,只得往嘴里塞到一口白米饭,干脆不回答君免白抛出来的问题。
住了几日,楚季发现这君府古怪至极,喜欢晒太阳的老管家,走了扭三扭的小丫鬟,容貌艳绝而精通草木的公子,难不成,邬都的每户人家都如同这君府一般吗,楚季无声的叹口气,果真是天子脚下——各显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