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一边往里走一边怒斥,他忽然脚步一顿,十一还真的有可能凭空消失,如同他突如其来地从天而降一般。
心里蓦然一慌,秦殊掀开床上的纱帐,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你们说他拿着面镜子在到处照?”秦殊急问道,“把话说清楚,他在笑什么,又说过什么话?”
“那镜子,之前在御花园的时候娘娘就拿出来对着照,一边照一边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高兴,奴才们还以为娘娘是看着自己的容貌觉得喜欢……”
秦殊一时哭笑不得,小川这个猜测连他都觉得很有可能,这的确像是那个小臭美做得出来的事。
“然后到了这昭仁宫,娘娘不对着自己照了,他到处溜达,一开始也是高兴的,后来不知怎的忽然骂了一句,‘这个王八羔子……’”
小川为难,不敢往下说。
秦殊道:“继续讲!”
小彻小声接口道:“娘娘骂了一句,‘这个王八羔子臭……太子!’”
“然后娘娘就显得很气愤,他就跑到床上去躺着,说他要睡觉,我们就没敢再惊动娘娘了。”
秦殊拔脚往东宫走。
————
秦冕烧得很厉害,迷迷糊糊间只知道自己被送回了昭仁宫。
太液池里的水太脏了,他几乎吐出了自己的五脏六腑,淤泥都沉在胸腔里,难受得要死。
宫人帮他擦洗喂药,他还问了一起落水的十一郎怎么样了,那宫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后来皇后就过来了。
皇后在床头厉声训斥了许久,但是秦冕脑子已经不清醒,根本听不进皇后说了什么,只记得母后反复骂他是个蠢货。
有那么一刻,秦冕想反驳,三哥不是蠢货,你当初也是先选了他,可结果呢?是我这个蠢货打破了僵局,让你坐稳了后位。
秦冕只觉得浑身越来越烫,脑袋越来越沉,像是床下被架了个蒸笼,而他正被放在蒸笼上炙烤着。
眼前忽然现出阵阵红光,灼烧着他的眼球,让他觉得刺痛难忍。
明明没有睁开眼睛,秦冕却能感觉到床头立了一个人,那人全身包裹着红色的火焰,正熊熊燃烧着,愤怒地盯视着他。
秦冕痛苦地皱眉,只觉得身体猝然之间痛得犹如烈火焚烧,每一个毛孔里都像是有针尖在剧烈刺穿,他张开嘴,想呼救,想嘶喊,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无声地开阖着嘴唇:
火,火……
冲天的火焰卷起帐帘,火舌迅速舔过,偌大的空间里弥漫着焦糊的味道,他看到自己的肌肤顷刻之间皮焦肉绽。
他惊骇欲绝地喊起来,出口的声音嘶哑如破锣:“救……救命……”
火焰蔓延的速度太快,他想逃,想跑,却觉得全身虚软无力,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炫目的红光中他看到一张他熟悉的脸。
起初他以为那是秦殊,他伸出手祈求地喊:“三哥……救我……”
少年的面容清俊无伦,眉眼间却满是狠厉阴霾,他透过熊熊火光注视着深陷火海中的人,近似神经质地呓语着:
“你不要怪我……谁叫你我……生在帝王家……连娘亲都能这样心狠,何况兄弟……”
秦冕疯狂地摇头,他终于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八年前,自己就是这样站在秦殊的床前,看着火舌/舔上秦殊的脸,他就是这样喃喃自语着,“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面前的人忽然换了一张脸孔,红衣少年精致的脸孔如画般绝美,瞪视着他的眼神却像是前来复仇的地狱修罗,少年神色愤然到近乎扭曲,气鼓鼓地喊:
“你这个坏人!你害我哥哥,我要你也尝尝烈火焚身的滋味!你这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
秦殊来到东宫,一路长驱直入。
徐傅山守在寝殿外,看到秦殊气势汹汹的样子,神情一凛,迎上前去:“靖王殿下,太子殿下刚服了药,正在休息,您这是……”
“我来看望太子,你速去通报!”
“太子殿下这才刚睡下……”
“徐傅山!”秦殊墨海般的眼睛盯着太监,声音陡然一沉,带着不容辩驳的威严,“去通报!”
徐傅山心头一震,轻甩了下拂尘:“奴才遵命!”
徐傅山转身要进内殿,却忽然发现门槛之上像是多了一道门,任他怎样都迈不进去。
徐傅山伸手用拂尘往前戳了戳,果然有屏障拦在前面,不让他进去,他不由大惊失色:“这这这……这门上有什么古怪?”
“徐傅山!”秦殊见徐傅山站在门扉边伸着手如盲人摸象般胡乱挥着手,大为不耐,“你在玩什么把戏?”
徐傅山冷汗已经流了满脸:“殿下,殿下这门上有东西,奴才进不去了呀,糟糕!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其他宫人听到徐傅山的话也都赶了过来,瞬间都吓得面无人色:
“这门怎么进不去了?快去禀报皇上!”
“去!去……”徐傅山狠狠喘气,“去请……请国师……靖王?”
徐傅山震骇地瞪大了眼。
原来就在东宫宫人急得团团转时,靖王终于不耐烦地推开门前的人,自己跨过了门槛,他冷冷地回头扫视众人:“装神弄鬼!”
然后径直走入太子寝殿。
徐傅山和宫人想跟着靖王一道踏进去,却完全没有办法,他腿一软瘫在了地上,盛夏之日,他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冻结一般,他喃喃着:“见……见……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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