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不值一提的清晨,沈月银目送林熙离去。窄小的箱子拖在她身后,她穿着羊绒大衣,米色的格子围巾被风吹的不停晃动。林熙平淡无奇地走了。
林熙转身的那一刻,地平线的阳光四面八方地照来,她的身体轮廓羽化透明,像是要飞起来了一般。
沈月银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可是她既说不出话,也没有伸出手去拉住林熙。
她不由得想起多年以前,那个还未完全长开的小女孩,怯怯地对她说:“我喜欢你,是那种喜欢。”
青涩的告白仍停在脑海,现在那人却走了。
大概是深秋的夜晚太寒冷,那晚沈月银缩在薄被子里,做噩梦了。
梦里一个穿着暴露的陌生女人躺在她爸妈的床上,黑丝,长腿,格外诱人。
然而梦里的自己只有股怒气。
她又梦到了父亲出轨。
沈月银已经好些年没做这种梦了,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刚发现这事的时候,她有多想吐。
她曾经那么憎恨那个男人,那个背叛家庭的,在外寻花问柳的男人。
小时候她就暗暗发过誓,她绝对不会变成那样。那样私生活混乱的人她看不起,只觉得恶心。
只不过她忘了,有个名词叫做“潜移默化”。
刚开始发现父亲外遇,她有种严重的恶心感。她打心底看不起他爸,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阴暗的秘密告诉她妈,就发现原来发现她妈也有外遇。
从一开始无法接受的荒唐感,再到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从一开始的鄙夷,再到习以为常。
不知不觉的,她就开始把这种曾经无比恶心她的事看的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了。
她到底是怎么了。
沈月银翻身做起来,月光把她的侧影印在墙上。那是一个披散头发的,清瘦的女人。
只有一个人的夜晚往往就让人觉得寂寞。
沈月银想着要不要把楚如瑶叫来,可是这个念头只是出现了一瞬间,她就觉得扫兴。
她想着,林熙怎么就不要她了。是不是老了?
这么想着,她就在这个三更半夜的晚上跑进浴室。
开灯,她的寂寞无处遁形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真的老了?皮肤仍是雪白的,长发也还乌黑着,非要说是哪里老了,那大概是眼睛。
曾经纯情的青涩的眼神变得世故了。
这个人曾经能长达数年的暗恋同一个人,曾经会因为一次偶尔的牵手,皮肤的接触就心悸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这时她才恍然地明白过来,为什么她素来讨厌别人提起她情人众多的事实。
因为这个样子的自己,她从未接受过,从未正视过。
她分明,分明自己都看着讨厌。
曾经那个如仙如梦的女子,变得和身边那些大肚腩秃顶的中年人一样,活得这样放纵和浑浊不堪。
过去沉迷的那些事情,她现在只觉得厌烦。
她又想起了林熙。
她只想要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