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夜幕朦胧。
白日在群山之中散去的雾霭,此时在夜色里凝了浅淡白雾。
像是蒙在女郎脸上的面纱,星星为眸,看不清模样。
一道剑光凛冽,将氤氲的雾气破开。
若此时有人抬眸看去,便会看到一抹白色身影掠过。
凌云峰的夜里要比旁的峰要冷些,大约是容予种植的花草大多都属性偏寒。
白日还感觉不大出来,一到了晚上那寒气便会迎着月色渗出。
长时间待着这里的人并不会有太多的感觉,但是旁人第一次来的话便会明显觉察到。
白栎去后山摘了点灵果吃,一不小心吃得多了。
因为积食睡不着,便出来散步溜溜食。
它视野很广。
谢远即使敛了气息,但只要到了凌云峰里它还是稍微抬眸便能够看得到。
白栎金色的眸子在夜里极亮,似那尘渊赠予给绥汐的黄金瞳。
那里面闪着森然的光亮,无声无息,瞧着便让人脊背发凉。
谢远垂眸,一下子便瞧见了那双金眸。
他御剑下去,落在了白栎的面前不远处。
白栎此时正处于主殿的门外,也是容予的居所。
因此谢远要进去找容予,必须从白栎这边过去。
“倒是稀奇,你今日竟还未睡。”
白栎贪吃贪睡的性子并不是个什么秘密,但凡剑宗里有些年岁,与它接触过的修者都知道。
按照平日时候,它早就该呼呼大睡了。
谢远看着少有在夜里时候还般精神的白栎。
“你主人歇了吗?”
白栎甩了甩尾巴,它倒也不怕谢远。
脚步轻盈地走了过去,在距离谢远一步的地方停下。
它朝着他龇了龇牙。
没什么威胁和恶意,就是单纯地表达了不耐。
意思是让对方快些走。
这是白栎表达不满的一种习惯性动作。
它不能言语,但旁人还是能够感觉到它的情绪波动。
如果是往日,谢远不会与白栎计较,见它这般模样会径直离开。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
谢远没有理会白栎的不满情绪,他掀了掀眼皮,长长的胡子随着夜风动了动。
仙风道骨,鹤发老者,说得便是他这般的人。
“我虽敛了气息,但依他的能耐不可能没有觉察到我。”
这般距离,只隔了一门。
哪怕谢远再如何擅长隐匿气息,容予这时候也应该感知到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注视着白栎的,那眼神少有的沉郁。
哪有往日时候那般眉眼温和。
剑修性子再如何温和,终究也不是万般慈悲的佛修。
他们半身是凛冽的剑,一挥而下便是鲜血淋漓。
大约是平日里谢远太好说话了,好到看上去没什么脾气。
白栎都有些忘了,眼前这人也是个剑修。
还是个化神期的剑修大能。
它看得懂对方的眼神。
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询问,可眉眼之中却有着比这夜色还沉的寒意。
白栎一直悠闲甩着的尾巴停了下来,它的眸子闪了闪,最后沉默地走开了些。
它将挡着谢远的地方让开,身后是禁闭着的门扉。
谢远见了淡淡收回了视线。
“你在此等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进来。”
正准备跟上来的白栎听到这话后刚抬起的脚一顿。
虽有万般不情愿,但瞥到谢远那如剑刃般眼神后还是闷闷地收回了脚。
它默默走到了门边位置,趴在地上恹恹地盯着对方看。
谢远对此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径直推门便进去了。
他刚一进去便发现里面寒气逼人,甚至要比外面还要冷冽。
他脚步一顿,视线往寒气最重的那个方向看去。
毫不意外,那里正是容予的房间。
容予虽属天灵根,可属性偏寒。
平日时候他的身体温度便会比旁人冷些。
每每他的灵力有所波动的时候,那寒气便会不受控制地侵袭整个他所处的空间里。
所以谢远可以从他周身寒气强弱来判断他灵力紊乱程度。
想到这里,他垂眸看了一眼结了厚厚一层霜雪的地面。
甚至还有从他脚上攀附而上的趋势。
谢远随意掸去衣袖上的冰霜,脸色凝重地往里面走去。
等到他已至门口的时候,里面紊乱的灵力忽得一停滞。
容予这个时候才觉察到了谢远在门外。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神,一道剑风破开了禁闭的门扉。
谢远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青年一身月白衣衫,脸色苍白的用手支撑在床上准备起身。
鸦青色的发如绸缎顺滑,从他的肩上滑落。
他薄唇泛白,长长的睫毛上凝了浅淡的霜雪,稍微一动便落在了眼睑处。
似冬日窸窸窣窣从树梢上落了的薄雪。
他像是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手紧紧的攥紧了身下的被褥。
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呼吸带出的白雾将他的眉眼也衬得朦胧。
“师兄……”
“若不是我今日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谢远上前过去将容予的手拽了过来,他将手搭在容予的手腕上。
比感知的灵力紊乱更甚,更直观。
他的手刚放上去,指尖处便传来了一阵钝痛。
其中魔气太过霸道,根本不是寻常探知能够深入进去的。
“你身上怎么会有万魔之气?”
谢远沉着脸色,抬眸看向容予。
青年浑身都冷的厉害,像是冰块一样,没有一点儿暖意。
“是白羽然……还是之前你不慎中了先魔尊的算计?”
先魔尊,也就是白羽然的父亲是由容予亲自斩杀的。
不过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刚至瓶颈,对付起来很是吃力。
容予再如何小心谨慎,也被伤到了内里。
这也是为何之后过了这般久,遇到羽化之境时他会因为天雷而散去神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