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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七章(1 / 2)


三月初二。上京城门外。

正午时分,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缓缓驶进城下。

十几名身形彪悍的健壮男子身穿便服,在马车前后护卫。虽然并没有直接拔刀赶人,但是个个眼神凶悍,仿佛会吃人一般。

对着这般架势,便是再没有眼色的人,也知道往后面让让,莫要挡着路。

原本拥堵不堪的城门处,立刻让开了大块空地。

看守城门的主将得了消息,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亲自护送着马车进了城。

马车左侧方,顾渊赶上去,低声询问车内的人。

“五爷,如今已经入了城了,我们是直接回城南王府,还是先回衙门把公务了结了?”

车厢里闭目养神的祁王周淮睁开眼,思忖了片刻,“丁向乾的案子今晚必须了结。先回惊风司。”

马车外的顾渊应了下来。

小半个时辰后,青篷马车停在城西惊风司衙门外。

周淮下了马车,将身上的黑色鹤羽大氅除下,递给了顾渊。一名矮小精悍的汉子大步迎出门外,迎头便拜。

此人正是先前任职泮宫禁卫右军统领的吕卫群。

周淮用了他几次,见此人做事得力,为人机敏,去年起便提拔他入了惊风司,一步步做到了副统领之位。如今吕卫群常驻在惊风司衙门,泮宫倒是许久不去了。

两人见了面并不多寒暄,简短交谈了几句,便前后往衙门里头的长巷道走。吕卫群边走边回禀近日来的进展。

“丁向乾的贪污军饷案子已经人证物证俱全,供状准备好,只等主犯签字画押。丁向乾此人却是个硬骨头,大刑用过了两遍,还是撬不开他的嘴。前日兄弟们没法子,把他家最小的儿子弄过来,当着丁向乾的面斩了截小指头,他家小子在他面前哭爹喊娘的,丁向乾居然是个铁石心肠的,当面看着,还是一个字也不说。——到现在还在僵持着。”

周淮听得皱眉,“他不肯招认,到底是顾忌着什么?这件案子证据确凿,已经上达天听,满门抄斩的罪名定然是逃不掉的了。咬死不认,不过是多受些磋磨。这些浅显的道理,他一个为官多年的人竟不明白?”

吕卫群叹道,“他如何不明白。只不过还是心存侥幸,以为能多拖些时日罢了。他家老娘今年八十几了,丁向乾是个大孝子,兄弟们猜度着,或许是想拖到他老娘寿终正寝,不必这么大年纪去菜市口走一遭罢。”

周淮沿着长道笔直往刑室处走,听吕卫群说完,当即追问了句,“他母亲人呢。可拘过来惊风司了。”

吕卫群大惊,“他老娘那么大年纪,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兄弟们谁也不敢碰,只怕手指头一戳就死了!丁向乾全家都拘来了,只留了她老娘和一个婢女在丁宅,两个兄弟在门外把守着,碍不了事。”

周淮停了脚步,转过视线,盯着吕卫群看了片刻,直到他回避视线,低下了头去,这才淡淡道,

“我倒忘了,你也是个孝子。明知道丁向乾案的关键在他老母亲,你还是动不了手,以至于要误事。——丁向乾这桩贪污案子你不必跟了,把案宗转给韩铮。韩铮是六亲不认之人,莫说八十多岁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便是全身入了土的人,他也能拘过来。”

周淮说话向来轻声慢语,听在吕卫群耳中却仿佛惊雷一般,他被训斥得面红耳赤,“是卑职一时糊涂!卑职犯了蠢!还请五爷再给卑职一个机会!我这就遣人去拘拿丁向乾的老娘!”

周淮允了,安抚他道,“目的只是要丁向乾认罪,无需对老人家用刑。你亲自跟过去拘拿,路上照看着。”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刑室外头。

浓重的血腥气味,夹杂着犯人的痛苦哀嚎声,从紧闭的门缝里传了过来。

吕卫群推开了刑室的门,亲自引周淮过去外间方桌处坐下,当差的仆役迅速送上了茶水细点。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水也是冬季储存的梅枝雪水。只是茶水的清香里始终裹挟着浓重的血气,相差极大的两股味道掺杂在一起,闻起来有些怪异。

周淮却是早已习惯的了。

他饮了口热茶,撩起眼皮看了看墙角处摆放的铜制漏刻,“现在是午时三刻,我在这里等到日落。”

吕卫群心惊地看了眼漏刻,立刻小跑着出去,大声唤人行动。

皇城惊风司麾下赤衣使,动作起来向来雷厉风行。

周淮坐在刑室外间,喝了两遍茶,便听到远处遥遥一阵人喊马嘶,凌乱的脚步声随即沿着青砖走道走近,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隔着门缝传了过来。

死一般寂静的刑室里也立刻有了动静。

丁向乾扯着沙哑的嗓音,开始破口大骂。

痛哭声和大骂声持续了整个时辰。

隔间木门处吱呀一声轻响,吕卫群捧着卷起的案宗,脚步匆匆地从刑室里出来,将案宗在周淮面前的方桌处左右展开,显露出案宗末尾处新鲜淋漓的朱色画押。

丁向乾认罪了。

周淮阅过卷宗,重新卷好交还给吕卫群,站起身来,看了眼墙角漏刻。

申时末。

吕卫群护送着祁王出了惊风司衙门,天空的日头开始西斜,顾渊依旧在门外等着。

周淮抬头看了看天色,估量了下时辰,觉得还早,吩咐顾渊道,“叫马车先回府去。备两匹马,你随我去泮宫一趟。”

顾渊领了吩咐,却不行动,反而露出迟疑的态度来。

“五爷这时候要去泮宫……可是要……要寻洛君。”他欲言又止。

“嗯?”周淮看了他一眼,“你可是得了什么消息了?她不在泮宫?”

他自己猜出来了,顾渊也好开口了,顺势说道,“正是。下午柳祭酒遣人又过来给五爷送信,据说洛君下午向馆里告了病假,但人又不在学舍,显然是逃课了。柳祭酒叫信使同五爷说,洛君今年正月至今,不到两个月,已经逃了九次课了!若是五爷这边不能痛下决心严加惩治的话,等逃课次数积累到了十次,东台馆的训导堂也不是摆设。”

周淮听了,哑然失笑,“过了新春,年岁又长了一岁,怎的越发淘气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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