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不止一道犹如实质的视线打在背脊上,季默微微侧身,对上两双眸子,一双深沉如墨,一双黑亮如星。
是白苍梧和周宏熙。
季默淡定地回转过身。
那边厢王堂越神色激动地向他走来,伸手就要去夺那个陶笛看。
“这究竟是何乐器?你吹的是又何曲调?从未听过!”
玉穗秀眉微蹙,往后避开。
季默不着痕迹地拦了一下,解释道,“这是胡族的乐器,我偶然从一个胡商处习得的。堂越兄,我吹奏的尚可否?”
“岂止尚可,简直妙绝啊!愚兄竟不知修齐你有这份本事!”王堂越连连称赞,“此曲动人之极,没想到竟是胡人的曲子!”
紧接着的第四轮,绢花再次传到了周宏熙那里。他赧然道:“小弟只好再献丑一曲了。”遭到了以王堂越为首的一众的反对。
“哎,那该如何是好?我不似黎兄有才会吹奏陶笛,说不得,只能作诗一首了。在下才疏学浅,请诸位切勿取笑。”
季默心头忽起疑惑,他不记得自己有提过这乐器的名字,此人是怎么得知?难道是瞎蒙对的?
只见周宏熙眺望桃花林,桃花深处影影绰绰掩藏着黛色的飞檐和门扉,他沉思片刻后缓缓道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此诗吟完,全场静了一瞬。
一群不通文墨的绣花枕头纠结的是:这首诗通俗简单,说它好吧,粗看像打油诗,可要说它不好,恍惚竟觉得寥寥几句描述得极有画面感,所以这到底算烂诗还是好诗呢?但不妨碍他们果断捧场,纷纷赞道:“宏熙的诗作的,比你唱曲儿强多了!”
只有白苍梧正色道:“周兄此诗精妙,在下佩服。”
“不敢,不敢,白兄过奖了。”周宏熙一个劲地谦虚。
季默极度无语地撇开目光,故意不去接收某人投递过来的暗示眼神。
之后又玩了几轮,有一次传到了白苍梧手上,他便作了一首以“春”为题的诗,得到一群不懂诗文的人的叫好。
看够了景,也玩够了,众人行往山中更深处。
春晖替季默打着纸伞,遮挡山间水汽,小声对他道:“爷,我怎觉得那位周公子老往咱这边看?您猜,他该不会是瞧上玉穗姐了吧?”
玉穗低声斥道:“不许胡说!看我不打你嘴巴!”
春晖讪笑了下。
季默却知晓,这周宏熙看的不是玉穗,而是他,可惜他没打算和他玩儿认亲。另有一人的目光较为隐晦,但也不时地投向他,甚至更灼热一些,春晖没有发现,他自己却忽视不了。
到了午时,众人停下休憩,用些茶水吃食。
这时婉儿怀抱琵琶翩翩而坐,铮铮弹奏。
琵琶之音嘈嘈切切,溪水之声淙淙潺潺,伴以鸟叫虫鸣,相交成趣。
王堂越沐浴着春光,听着乐声,浑身舒畅,当场向众人邀约下一次游玩。这群人反正闲着无事,纷纷应和。
问到季默这里时,他回绝了:“明儿起我要专心读书,准备此次的县试,就不参与了。”
“什么?你要考县试?”王堂越大惊失色。
“没错。”
“贤弟莫要玩笑了。”
“非也,我已下定决心,过了院试,还要参加秋闱,来年的春闱也要去见识一下的。”
王堂越一怔后,笑不可抑:“修齐啊修齐,你的才学跟为兄我有的一拼,同样十窍通了九窍,要靠真才实学考得功名,怕是此生无望,还不如花些银钱捐个差事来的实在。”
“堂越兄此言差矣,像你我二人这般愚钝的,的确此生无望。可修齐不一样,若非他今天露了一手,你可晓得他还精通音律?也许他暗藏了不少本事,都不叫我等知道呢。”
开口的人是周宏熙,这话看似解围,只有季默听得出来其中的深意。他暗皱了下眉,觉得此人是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