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座桥
“怎么了?”沈轻寒不明所以,表情困惑。
“我有惊喜给你。”穆惜颜朝他神秘地笑起来,“不许睁开眼睛哦!”
他倒是很配合,马上就闭上了眼睛。
她一只手包住沈轻寒双眼,腾出一只手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的丝绒锦盒,递到他眼前。她再松开另一只手,“好了先生,你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他倏然睁眼,顿时就看到了一只黑色的丝绒锦盒,盒盖上鎏金的字母OMEGA在微弱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清晰可见。
“送给我的?”他面露惊喜,音色低迷。
穆惜颜笑容灿烂,“打开看看。”
他伸手接过,轻轻打开,盒子里安静地躺着一块男士手表,镜面光洁,银色表带闪闪发亮。
“先生,我知道你爷爷送给你的那块手表对你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它无法取代,所以你一直都舍不得换。没关系,你可以继续戴着它。我送给你的这块是属于我穆惜颜的心意。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过去。我不希望我爱的人他永远都陷在回忆里,走不出来。我希望他能开心,从新开始。”
看看,她果然是清楚的。她从来不开口问他,却一直都知道他藏着心事。即便无意中提到,他面色微变,她就会及时转移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的自尊心。
这是他的秘密,一直在他心底整整埋了十年的秘密。他从不曾跟人提及。不是不信任她,而是不愿意去回首。回忆太过惨痛,既有大自然的无情摧残,更有人性的扭曲,也背负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这是他心中的一座大山,时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也是他的心魔。这十年来,他常常噩梦缠身。午夜梦回,在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气。只要惊醒,便再也无法入睡。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从黑漆漆的深夜一直到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
“你之前跟我说,你这个人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其实不是这样的。你有过去。只是你自己亲手将它封存起来了。埋在心底,尘封多年,假装自己没有过去。你也是有未来的。而且你的未来是有我的。我想跟你一起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她悄悄将他左手手腕上那块老旧的手表褪下来,戴上这块新的。再将旧的放进锦盒,“这块表是你的执念,放下吧。”
“你不懂。”男人身体紧绷,神情痛苦。
她永远都不会懂他曾经经历了什么,放下谈何容易?
“我懂!”她固执地看着他,紧紧握住他的手,像是要给她力量,逐字逐句,铿锵有力,“我知道你这十年一直过得不快乐,即使是在熟睡中,你的表情也是痛苦的。我知道你一定有一段痛苦的回忆,你经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有好几次看你睡着了还那么痛苦。我其实特别想马上就摇醒你,亲口问问你,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过了十年你都还放不下。可是我忍住了。因为我知道这是你痛苦的根源,是你的心魔。你总是下意识地去回避它,不敢触碰。我怕你会难受,会痛苦,所以我硬生生地忍住了。忍住不去问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总在想,等你哪天想通了,你一定会主动告诉我的。所以我一直在等。我相信那一天总归会到来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可是渐渐的我就不确定了。我开始动摇了。我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了。我在想,我是谁啊,我是你的爱人啊!我们每日都亲密无间。可我却并不了解你的过去。我不能替你分担痛苦,我觉得自己特别的失败,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先生,你知不知道我其实特别想要替你抚平你眉宇间的褶皱,让你能够整夜安睡,我想让你过得开心一点,对生活多一点信心和期待。可是你什么都不说,将所有的秘密都压在心底,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时常觉得自己无能,连让你开心都做不到。”
女孩子的嗓音低迷嘶哑,在寒风中环绕,清晰入耳。
她说着说着就鼻子发酸,眼眶微红,眼泪吧嗒吧嗒滚落下来。
穆惜颜有些唾弃自己,她不该哭的。真是够没出息的。
或许是压抑得太久,心里装了太多心事,空间有限,已经满了,再也装不下了。就像是那盛水的木桶,它就只能装这么多水,一旦满了,多出一滴它都会溢出来。
她自己都没想到她会失控。
滚烫的泪水径自砸到沈轻寒的手背上,他整个人猛地僵在原地。
她的爆发出人意料,毫无预兆。
她的眼泪太烫了,手背处当即蔓延出一股灼烧感。
她的眼泪,俨然就是一团烈火在他心头燃烧,越烧越旺。
他胸口一滞,心里格外难受。
他胸腔发堵,憋闷得慌。
她扒拉一把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的短发,直接蹲在地上,小声地抽泣呜咽起来,“我太难了,我真的太难了……”
“对不起……”男人音色低迷,嘶哑难耐。
他蹲下.身,一把抱住她小小的身体,“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他轻轻拍她的背,“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这就告诉你!”
话音刚落,客厅里突然传出沉闷的钟声,悠长而熟悉。钟声仿佛来自远方,渐次逼近。
零点到了,新的一年也到了。
“先生,咱们一起许个新年愿望吧!”穆惜颜挣脱掉他的怀抱,一股脑从地上站起来,抬手抹干净眼中的泪水,整个人完全变了个模样。
这姑娘转变得如此迅速,沈轻寒明显有些措手不及。他整个人先是一怔,转瞬便点头说好。
两人并排站在院子中央,面向桃林,双手合十,一起对着绚烂的夜空许愿。
穆惜颜的愿望简单而朴素——新的一年她要成为沈太太。
“先生,你许了什么愿望?”她好奇地望着他。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故作神秘,避而不答。
雪花洋洋洒洒落着,像是扯破了的棉絮从天而降,在风中四处流窜。
穆惜颜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相机,伸长手臂举起,将两人的脸全部纳入屏幕里,“先生,快比个剪刀手。”
穆惜颜常年对着镜头,她收放自如,表情管理做得格外到位。该哭哭,该笑笑,卖萌撒娇两不耽误。
可沈轻寒却做不到。他平时很少拍照。他面对镜头有天然的不适感,放不开自己,别扭又不自然。
他僵硬地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放开点,你笑得太僵硬了。”穆惜颜并不满意,“听我指挥啊!来,跟着我喊,茄子!”
“茄子!”
一瞬间屏幕定格,照片形成。浓沉的夜色里,雪花乱舞,身后天空烟花绚烂,灿烂夺目。两个年轻的男女对着镜头笑容甜美,眼神遍布幸福。
这一刻他们都是幸福的。
穆惜颜对这张照片满意极了,她手动设置成屏保。
并通过企鹅把照片传给沈轻寒,强烈要求:“我把照片发给你了,你必须把它设置成手机壁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