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年复年,最是光阴遮人眼。
当初入这无梦之狱,摇风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会陷在其中整整十年。
在这十年里,他没有去过更多的地方,便是在断魂渊上徘徊,偶尔也下去转上一圈。
若不是腕上的灵契还在,他甚至都要怀疑尊上是否还在世间了。
经过这些年的锤炼,摇风的神魂比之前更加强大了,就是所寄宿的这具身体,也已经达到了渡劫期巅峰。
说来白坼生最初的时候,整日里都在牢骚抱怨,但是在摇风一次又一次的无动于衷之后,它终于放弃了。
一段时间的自暴自弃之后,它化悲愤为动力,开始疯狂的修炼起来。
白狐一族本就灵性异常,它自己更是聪明,时间一长,就从摇风那里学会了不少灵修术法,性子也变得沉稳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般动辄炸毛,浮于表面。
两魂一体,各自修炼着自己的道,却又相辅相成,共同进步。
这一日晨起修炼结束,摇风像往常每一个早晨般,主控着白坼生的身体趴在了断魂渊上那块白色石头边看着下面。
突然,一个身影从云雾缭绕深渊之中掠了上来。
那速度快的只能瞧见一道虚影,直到他停下来时,摇风才看清他的模样。
对方身形极为高挑,跣足而立在那里,一双修长的腿露在外面,瑟瑟寒风中,他□□着上身,露出的肌肉漂亮匀称。
摇风心下好奇这人的身份,视线渐渐上移,不想看到的却是一头长及臀下的、蓬乱如杂草堆的头发,和一张脏污到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
“……哪儿来的野人啊!”白坼生讷讷的在脑海里吐槽了一句。
摇风正愣神,突然感到刻在灵魂上的印记不停闪烁起来,他身子一僵,半晌,突然从地上直起身子,然后撒腿便蹿了出去。
那男子目光原本也落在摇风的身上打量,看见他突然跑过来时,漠然而犀利的眼眸中陡然闪过一抹呆滞,但是在白狐来到他脚下时,他却突然弯下身子,张开手臂一把接住了对方。
“尊上!”摇风脑袋抵在男子薄削而又坚实的肩头,清朗温润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花雅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只是抱着摇风的手臂不由紧了几分,那双嗜血而犀利的眼眸中,染上了几分不自知的暖意与柔软。
摇风被花雅抱了一会儿,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再抬头时,看着那双记忆里熟悉的眼睛,摇风心里突然产生几分莫名的窘迫来。
从花雅身上离开,摇风后退了两步,他垂着脑袋,四只狐腿轻轻蹬了蹬,在雪地里踩出一片凌乱的脚印,就好似他此刻杂乱无章,理不出头绪的心情一般。
稍微平静下来时,摇风抬起头,轻声的问花雅:“尊上,这些年,您还好吗?”
花雅依旧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摇风当时也没多想,满心都是等回他来的高兴,又说了几句,便提出离开这地方。
当日进来时,归无梦给了他们每人一封特制的昭灵符,说是以防万一,遇事捏碎,花雅的早已不知丢到何处了,但是摇风的,却还一直收着。
他当即调动灵识从纳戒中取出那枚金符。
花雅抓在手中,微一用力,便捏了个粉碎。
不出片刻,眼前出现一个女子,紫衣华服,容颜无双,正是飞雪宫主归无梦,而她的身侧,则站着妩媚动人的红莲护法。
归无梦一眼看见花雅,也没认出来,盯了好半晌,眼底恍然之后,便流露出惊奇:“你这小家伙,倒是命大的紧,难为你师父日夜念你,谁想这不仅活的好好的,竟还得了机缘,修为瞬息千里,倒也算因祸得福了。”
花雅听见师父二字,眼中一动,摇风在一旁,看见他唇瓣轻张了张,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最后,对方却一个字也没问出口。
“方才本宫接到昭灵符传来的消息,你师父恰也在旁,原本他想同来的,只是当日你跌下深渊,蘅芜君下去寻你,谁想遭了魇魔,精魂有损,如今不能入境,故而只能在外侯你。”归无梦不紧不慢的说着,语声清幽空灵,恍若清溪流淌,“你便随本宫出去吧,莫让他久等了。”
花雅闻言,眼底流露几分忧色,半晌抬手抱拳行了一礼。
“莫不是这些年在下边儿,叫什么凶兽伤了口舌不成,哑巴了?”归无梦见他从始至终一声不吭,和打哑谜似的,不由取笑了句,转而又叹道,“看你眼下这般,蘅芜君只怕也该认不出了!”
言毕也不再多说,抬手捏诀开启结界,当先一步迈了出去。
花雅与摇风对视了一眼,也依次跨过结界出口。
脚步落到实处时,眼前便现出一方富丽堂皇的宫殿。
——飞檐斗拱,金漆玉壁,园中栽种着品种各异的珍花奇卉,迎风徐放,向雪而开,好一番姹紫嫣红,争奇斗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