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凤一路被人抬到了林府正堂。他姗姗来迟,这边院子里已被他带来的人围了一圈。
林家的下人打水的打水,倒茶的倒茶,半点不敢怠慢这帮凶神恶煞的地痞流氓。
他们刚才一伙人冲进内院,把正悠哉坐在树下嗑瓜子的几个婆子吓了一跳。
等她们回过神,还没来得及呵斥,那群人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顿打砸,连今早林妙摆在院中准备画画用的案几都被掀了个四脚朝天。
平时仗着力大惯会欺负人的婆子起先还十分威武地对着这伙人口沫横飞,扬言要去告官,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结果在最前头站着的狐狸眼少年一听,上前飞起一脚把她踹了个狗啃屎,“知不知道我们老大是谁?你去告个官来试试?”
许是没料到这伙土匪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不带手下留情。那婆子摔在地上,伤着了筋骨,皱着张脸期期艾艾地叫唤了几声,全然没了方才的威风劲。
旁边有眼见力的忙过来一把扯起她,连连谄媚地笑:“白三少爷,有话好好说。犯不着同这等下贱东西多费口舌!”
笑话,这天宁城里,谁敢去告朱凤!
而那朱凤此时正悠哉地被放下了地,对眼前一众哭丧着张脸仿佛家里办丧事的林家下人熟视无睹。
反而慢悠悠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才抬起眼来问:“怎么,来了客,却没人迎我,林家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
他说这话时面上没什么表情,暴晒在日头下的一干子人却兀然的背脊发凉,腿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那头人堆里立刻钻出来一个婢女。春衫、绣鞋都是新做的,可见是林太太身边的大丫鬟。
只是俏生生的脸上一层薄汗,双挂髻已被挤得散乱在肩上,还得强撑着笑,“朱大少,您请进去喝口茶。太太一会儿就来。”
说着在前头引路,将朱凤请进了正堂。
他在屋内悠悠坐定,接了丫鬟捧上来的茶,也不喝,而是道:“我可不是来这儿等人的。”
那丫鬟忙道:“大少莫急,奴婢这便去唤太太。”说着,转身急走几步,逃命一般从另一扇小门出去。
她低着头,心里暗暗叫苦,自己原本不是今儿当职,当时事发突然,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东西在后头推了她一把。害得她要担这苦差,两头都得罪不起!
“青月。”她正想着,就听见有人唤自己。偏头一瞧,林太太正从旁边回廊往这边过来。
青月像见了救命稻草,几步上前搀住她,“太太,朱大少已经在正堂内等着了。他带来的那伙人也在外边,您看这……”
“你可看清那伙人里领头的人是谁了没?”
青月不解,却见林太太神情镇定,底气十足,不由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来太太是有后招的。
“奴婢方才匆匆瞧了一眼,好似……是白三少爷。其他的都是些泼皮无赖。”
“就他一个?”林太太冷笑一声,“朱凤倒是好大的胆子!”
“你拿我的对牌去一趟白府,就说白三今日跟着朱凤冲进我林家内院放刁撒泼,意欲强抢民女。咱们林家虽无势却也受不得这般屈辱,还请白家二老给林家一个交代!”
“嗳!奴婢这便去办。”
青月转身往外走,心道还是太太有法子,白善整日跟着朱凤为非作歹,也就白大人能治得了他了。
青月一走,林太太又吩咐别的丫鬟:“你们几个去给我守着林沅的院子,守住了,绝不能让她知道这边的半点风声。”
朱凤这般突然的上门提亲,到底有没有同林沅串通一气还不好说。
不管有没有,眼下都暂且先将朱凤忽悠回去,她有的是时间再来料理林沅。
结亲是结两姓之好,朱凤亲自上门又能如何,也不看看他老子答不答应。
林太太事先和娘家通过气,只等着那边将生辰贴送过来。如今不过是被朱凤耽搁了一下,她明日就请人将八字一合,礼成过后林沅还能如何翻天?
嫁进朱家,想都别想!
林太太顺着回廊一路往正堂去,路过耳房时,林妙从里边探出身来,“娘!”
她几步上前拽住林太太的手,急道:“娘可千万别答应朱凤。林沅要嫁进了朱家,还不知道会得意成什么模样呢,到时候若踩到咱们头上来了可怎么办!”
林妙心中不屑,一个克死了全家的扫把星也敢做飞上枝头的白日梦。
“放心,娘省得。林沅翻不出什么水花,朱凤也蹦跶不了多久。”林太太所想比林妙更深一层,她拍拍林妙的手,不再多言,转身推开小门走进正堂。
朱凤正坐于上席,挺直的背,白净的额间,微垂的长睫,像是水墨画中才有的翩翩公子。
林家正堂与耳房间隔了几道屏风,林太太立在屏风后,透过绛帛一眼瞅见了院子中的白善,他身后或坐或立了一伙人,各个凶神恶煞。
看来朱凤不走,他们也不会走。
林太太只瞥一眼就皱皱眉,厌恶的移开视线,真是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往她林府钻。
她稍一顿,从屏风后头走了出去,“让大少久等,实在对不住。”
她莲步轻移,落座在朱凤对面时,脸上已是笑意吟吟。
旁边小丫鬟奉上茶,林太太接过来,瞧也不瞧,反而呵斥她:“没规矩,大少既然来了便也是客,林家哪有怠慢的道理。还不快给大少也斟上?”
小丫鬟忙应声是,提着茶壶朝朱凤这边过来。
朱凤手里的茶一滴没少,他抬抬手指,“等着林太太,茶都凉了,撤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