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凤交代完了事,也不打算再留。使了个眼色给林沅,二人从书阁偏门出去。
待出得了白府,顺着街边往回走,林沅仍一直默不作声。
朱凤扫她一眼,片刻,才问:“方才白善跟你说什么了?”
林沅脸色又沉了沉。
绮云有问题……
可绮云怎么会有问题?她是族长家的家生子,打小就跟着自己,卖身契也在她手里。
绮云没有理由害她,可白善亦没有理由骗她。
想到此处,林沅仍毫无头绪,嘴上却只回道:“也没什么,只说他帮了我大忙,叫我好好谢他。”
朱凤听罢,嘴角一挑,不再说话。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沉默荡开在二人之间,春日的艳阳似乎有些刺骨。
林沅被绮云的事扰乱了心神,所以没有察觉到今日的天宁城有些躁动。
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从“朱凤今日在赌坊赢了几个钱”变成“沈大公子成婚不过一个月竟被自己媳妇揍得三天没下得了床”。
那场面实在是十分壮烈。
沈大公子被揍得活像只肿起来的猪头肉,昏死在小巷子里,若不是有人路过不慎将他踩了一脚,只怕这会儿沈青竹已经撒手人寰。
而揍了自己夫君的林妙却一句交代没有,带着婢女急轰轰躲回了娘家。
沈家二老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宝贝儿子挨揍,平常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要下死手。
当即扣下了想来沈家搬嫁妆的几个丫鬟,把屁股往嫁妆箱上一坐,说什么也不还。
等把丫鬟轰出门,又将嫁妆锁死在库房里。
这才带着几个家仆往林府大门口一躺,哭天喊地,满地打滚,直嚷嚷说林家欺人太甚,好好的女儿叫他们养成了个母老虎,如今打伤丈夫竟还想将嫁妆也抢回去。
沈青竹在天宁城的名声可不是一个林家可以抗衡的,当即便有不少人围上来替沈家打抱不平。
前头嫁女时挥金似土,出尽风头,如今却欺沈家家贫无势,与朱凤有何区别?实属无耻!
眼看着府门口聚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天暗下来还不见有散去的迹象。
饶是林太太也有些慌了。
“你真没打沈青竹?”林太太急道:“那他为何打你?又怎会平白无故伤成那样?”
林妙被沈青竹踹了好几脚,好在没伤着骨头,只是腰上背上青紫了一大片。
她涂了药,趴在榻上簌簌的掉眼泪,“我哪里敢打他!不过是同他吵了几嘴,他却一言不合,竟发了疯似的打我。他是男人,我怎么会打得过他。”
林太太心里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林妙虽有些蛮横,却也不至于动手打人。
她便问:“那到底沈青竹是被谁打伤的?你没瞧见?”
林妙模糊地记得林沅当时在场,后来又来了一个人。
可那个人是谁?
她皱紧眉,怎么也想不起来。
林太太被她气得一口气哽在胸口,“你说你,你好好过日子,就算不做个体贴人意的,只要有嫁妆傍身,沈家谁敢欺你?你却偏要耍脾气!”
她的女儿,她最清楚不过。
说是吵了几嘴,只怕这几嘴只是一根□□。林妙平时在沈家,指不定如何的无法无天。
沈青竹这是被欺辱得忍无可忍才动了手。
可她依旧得护着林妙,还要将嫁妆给夺回来。想起那嫁妆,林太太都觉得肉疼。
沈家表面上替儿子打抱不平,心里想着的不还是钱么。
什么书香门第,活脱脱就是个要饭的!
若不是沈家人多势众,林太太真能出去将他们骂个狗血淋头。她抬手要叫人去门口打探。
榻上林妙却兀自出声:“朱凤!”
“你说什么?”
林妙急道:“阿娘,我想起来了,打沈青竹的,是朱凤!”
林太太这下可坐不住了,“你可记清楚了?”
“是朱凤,错不了。”林妙笃定,她想起朱凤冲沈青竹说的那句“揍你都嫌累”,这话除了朱凤谁还敢说?
“怎么又是他,哪儿都有这个祸害!”提起朱凤,林太太心中又冒起一团火。
可若是朱凤打的人,这事倒可迎刃而解。
林妙显然也想明白了,不由欢喜地一拍手,“阿娘,你快派人去找林沅。让她赶紧叫朱凤自己出来认罪,他打人就打人,怎么能把锅推到我头上来,也不害臊!”
朱凤在天宁城里头横着走,若是门外那群人知道今日打沈青竹的不是林家,而是朱凤,恐怕屁也不敢放一个了。
这倒是个法子。
“我可是他妻姐,阿娘是他丈母娘,他还敢不帮我们的?”林妙得意笑起来,想不到林沅到了这时还能有点用。
林太太旋即一点头,唤来婢女:“找人去一趟朱家,将这里的情况告知林沅。让她接到消息立刻带朱凤过来,就说这人是他打的,我们林家不背这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