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前一晚忧伤无眠,临天色将明时分方浅浅睡去的清言,模模糊糊感到一阵柔软的触感。有人在亲她。
略是愣怔,她闭着眼缓缓扯唇露出笑容,随即在那熟悉的暖香味里她微笑着睁眼,对上一双明显哭过,尤是湿&漉漉的瞳眸。
“娘!”见她醒来,庚生当下瘪起了嘴,又待再哭,突似想到了甚么,他又努力忍泪。一张小脸泫然欲泣要哭不哭,委屈巴巴看住清言。
“庚生乖!”清言柔声唤他,嗓子有些微发哑。她温柔的看着庚生,抬手摸摸他戴着虎形风帽的小脑袋。
她知小家伙这次吓得不轻。
先前顾忌着张后,宁王只将她被刺伤的真相告知了家里的大人。顾虑到庚生年幼,即使他是少有伶俐聪慧的孩子,然为稳妥起见,宁王仍是交代未扳倒张后之前,须得暂先瞒住他。直到这两日庚生方知她没死。
听说前几日里,这孩子伤心得厉害!平日里多馋嘴,多护食的主,那几天儿,却是再爱吃的东西都哄不了他了。整日整日的哭,怎么哄也没用,形容恁的可怜。
直待得知她还活着,并没有死。小家伙方破涕为笑重展欢颜,又变得乖顺听话起来。让干嘛干嘛,乖得不得了。只盼着能早日带他来见她。
宁王与她说起,口气颇是赞许。只道这孩子是个有情义的,她倒是没白疼了他。她听在耳里,热在心窝。一颗心又疼又软。
“娘,呜呜,娘啊!”庚生带着哭腔再次凑过头,捧住她的脸,软糯糯的小嘴巴“吧唧吧唧”可劲的亲着她的脸颊。
暖阁里暖意融融,清言的心更是暖暖的,酸酸的。小家伙热呼呼的小嘴,以及萦绕在她鼻端的他身上熟悉的桂花味香脂,令得她为那人伤怀的心,亦是好过了些。
而门外听到动静的冬灵同陈嬷嬷,已是推门走了进来。头先因怕扰着清言歇息,她们悄悄进来看过一眼后便立在外面等。本是要将庚生也一并带出去的。
奈何小少爷怎么亦不肯,只啄着脑袋小小声保证,他一定乖乖的,就坐跟前守着娘亲醒来,绝对不吵着娘亲睡觉。这会见到冬灵同陈嬷嬷,庚生有些不好意思。却是眨巴着眼,黏在清言榻前不愿挪步。
好几日不见,自个的主子又遭了劫。此刻,冬灵同陈嬷嬷看着清言,哪里还能忍。又是笑着又是拿帕子抹泪。
“当家的,受苦了!”陈嬷嬷抹着脸,瞧着清言一脸心疼。
冬灵则走上前,对着似要坐起身的主子轻声问道:“当家的可是要起来?”
清言笑笑点头。
冬灵遂扶着她起身,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清言于是笑道:“不妨事的,已经不疼了。”
冬灵替她披上搁在榻前小杌子上的貂裘,瞅着她眼下的青影,心知她的主子定是一夜无眠。师家同韩家的事,连她们都晓得了,主子定然亦是知情。
她心下难受,主子怕是担心二爷,是以结了愁肠。想想二爷平白遭受那无妄之灾,便是她也忍不住感到哀戚,何况是主子?
只圣旨已下,又何以转圜?
二爷这回怕是枉死无疑!
唉,可怎生得好?
冬灵心内叹气,只觉世事无常。
她同陈嬷嬷只知当今圣上龙颜盛怒,下令斩杀师府一脉,连带着祸及韩家。却并不知韩家二爷在她们离开后的遭遇。
清言看她一眼,多年主仆相伴的默契,使得她对冬灵心中所想,多少猜到一些。看来她们也知道了韩家的事。念及此,原就沉在心口,压抑在清言心头的恸意,益发的深重,于无形中,一刻不停的揪扯着她的心。
何曾想,他那样的人,竟会疯傻成痴?
昨儿得悉他或许可以逃过一劫,令她对他的性命之忧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悲意。
真真物是人非,却不过一年的光景!
清言心中哀伤,却是强笑着朝才将乖巧让至一旁,由着冬灵扶她起身的庚生招了招手:
“乖哥儿,过来娘这里。”
庚生眉开眼笑,欢欢喜喜的坐上榻,依在娘亲怀里。
门外有丫头朝屋里探了探,知此时用不上她们伺候,便乖觉的自行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