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福如轩便来了位贵客。
清言看着含笑睇着自己的男人,马上感到了局促。唉,明明现在她才是铺子里的主人!
可,可碰到宁王殿下,尤其被他用这种近乎戏谑的眼神盯住瞅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有些个发慌。
“清言陪我下盘棋吧。”雍容华贵美姿仪的宁王殿下,薄唇轻启施施然道。
清言默了默,勉强点头。
她自是不大情愿,这一大早上的铺子还未开业呢!何况,她现下看见他就不自在,直想躲着!只对上宁王这张清润高华又温雅翩然的笑脸,想拒绝的话偏生是说不出口。
算了,清言心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总不好当着一屋子的伙计,令堂堂的太子殿下没脸。而不必交代,云陌已经非常自觉的立在柜台旁,充当临时掌柜。
目不斜视行去内室,清言取了棋摆上,尔后便臻首低垂,眼观鼻鼻观棋。若非必要绝不抬眼与宁原对视。
宁原暗里好笑又很是无奈。真说起来,这辈子他还不曾这样的追逐过一个女人。便是桑颐,也是在对方有心为之的亲近下,他方日久生情。而后表白,桑颐亦即时接受。可以说在他那前一段识人不清的爱恋里,一切都发展得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可谓“顺遂”得很!
不象他对她。不敢远了,亦不敢近了!
远了怕她不能明白他的心意,不能信任他的决心。近了,又怕她着惊,不舍她发怯忧心。
可他实在想她!
太想了!
他真真想她想念得紧。
昨儿没能见到她,他大失所望。心情低落得大半宿不能合眼。是以再按捺不住思念的他,今日一大早便抛下所有事务来了福如轩。
宁原凝着清言低垂的脑袋,眸光纵容带着了然。
说来说去,她不过就是怕而已!
故而决意死守着她的一颗心,不愿信,亦不敢再信。
宁原抿唇微笑,执起黑子走了一步棋。心中淡定而宁静。她的心凉了,他便给她捂热了就是。
一年不成,就两年。两年不成,就三年……
对她,他有的是耐心。不论要等多少年,他都甘心情愿!不管怎样,他想,以心换心总不会错!如此,他便只管用心罢,时长月久,终能等来她愿交付真心的那一日。
两人静默无声,一连对弈了三盘。心头始终揣着一抹紧张情绪的清言,一心两用致大失水准而三局连败。。
宁原没有让她,只一路笑着,杀得她片甲不留……
赢了棋的宁王殿下,并未久呆。他微是逗趣的笑瞥了几眼形容略见沮丧的清言,翘着唇角施施然的来,又施施然的去了。
此后,隔三差五的,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便时不时出现在福如轩。不做别的,来了就叫清言陪着对弈几局。
两个人依旧不怎么说话,只安静下棋。每每下得几盘,宁王便告辞离去。次数多了,清言竟是又渐次的惯了,仿若回到他们从前那般——
君子之交淡如水。
而这期间,宁原不提他的选妃,清言亦不开口问询。有时她也想同他问问庚生,然念头升起又落下。
她能怎么问呢?
诚然这些时,庚生频频被召入宫陪伴贤妃娘娘,可仅仅以此完全无法佐证她心底那近乎荒谬的猜疑。
最主要殿下亦再未提及那日告白之事。他在她面前笑容温煦,举止合宜,实乃芝兰玉树君子端方。如果他不要偶尔那么认真的看她,她几乎要全然的放下心来。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时光如流水,一晃春去秋来,再转眼即秋过冬至。清言欠宁王的债务都还了三分之一的当口,宁王殿下的太子妃还未有着落。
贤妃愁得不行。经过层层选拔,报名的近百名贵女被优中选优,筛选出八位。中肯说,这八位贵女皆天姿国色,德容兼备。就她看着都挺好。
奈何原儿一个也相不中。。
他不喜欢,自然不成。
而她再如何盼着他成亲,亦不舍得勉强他。不论怎样,总要挑个他喜欢的为好。她自己一生饱受婚姻不幸的痛苦,又何忍原儿步她后尘。只这样一来,这太子妃的甄选就得从头来过……
“唉!”贤妃忍不住叹气,不自觉蹙起了眉。
“娘娘,您怎的了?”庚生扑闪着一对黑眼睛看住贤妃关心的问道。
贤妃看一看他,愁眉不展的脸色立刻松缓下来。她朝他露出笑容,将一颗桂花糖喂进他小嘴里,随即又拈了块海棠酥塞在他手上。
“庚生乖,娘娘没事!”她摸着他的头眉目慈和。
这孩子是个招人疼的!几次接触下来,她对他已经甚是喜爱。莫怪原儿总是夸他乖巧。这小机灵头儿,确是个可心的哥儿。便是寡恩薄情若皇上,在日间偶然来她这里喝茶碰到的那两回里头,亦鲜有的和颜悦色与他逗上几句。
只临走的时候,少不得催她加紧给原儿选妃。临到老了,这位子息单薄,无情无义的皇上倒是念起亲情,想抱孙了!
贤妃按下心中的不豫,笑眯眯的看着庚生吃甜点。这段时间得亏有这么个乖宝贝,时不时进宫来陪她。给这一阵忙着选妃事宜,终日忧思不断的她带来好些欢乐。
东宫里。
尹太医额头冒汗的站在宁原身前。
“大半年过去了,不见一点起色?”宁原淡眼瞥着他,口气清冷:“你这正一品的职位莫不是鱼目混珠,滥竽充数。”
他不逼清言愿意给她时间,不厌其烦的等。但这不代表他会对他的情敌有太多耐心。眼瞅着近一年了,韩二仍是痴痴愚愚,全无好转的迹象。宁原颇是不耐。
韩二一日不好,清言便要管他一日。尤其,从律法上来说,清言确还是韩二之妻。即使韩二本该去年就被问斩,本该已是一个死人。
但其毕竟还活着。
而因其已疯傻,因其乃是为师氏所累,以致走投无路家破人亡。且他又不忍清言难过,故此,他放其一马,不与韩二为难。
但其迟迟不见好,总由得清言照料喂药,这便令得宁原甚不畅快,愈来愈憋闷。他知心疾不好治,但他给了韩二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怎么说亦该有些个进展。
尹太医躬身,想拿袖子拭汗却终是不敢。对这位冷面太子,他着实犯怵。然主子质疑,他断不能不回话。
想了想,他讷讷应道:“禀殿下,清掌柜这位兄长的心疾,委实古怪得很!”
没能使人好转是既定事实,他无可辩驳更不敢欺瞒,只能避重就轻,试图转移主子的注意力,将他先前曾诊断到的一次异状说了出来:
“大概是四个多月前,下官为其复诊把脉,发现其脉象不浮不沉,节律颇是一致。竟似与正常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