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廊下的富察氏道:“下雨了,回去吧。”
“是。”富察氏此时连敷衍一下也不肯了,就一点头,扶着婢女的手往屋里去了,衍春好笑地摇了摇头,一面也慢慢起身往里走。
春日的雨意外的来的又急又猛,衍春回了屋里,刚抿了半碗红糖姜茶,那头雨点儿便落下了,平嬷嬷瞧着她往窗外看的样子,笑道:“算算脚程,五福晋该到了,您放心吧。”
“我不担心。”群青捧了一件月白织锦的披风来为她披上,衍春轻轻拢了拢,与群青黛蓝闲话道:“今年是汗阿玛五十整寿,要恩赐宫女归家,算算年纪,你和黛蓝也都十七八了,我与皇额娘说一下,倒也可行,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群青抿抿唇,没说什么,倒是黛蓝道:“奴才家里给定了娃娃亲,您也知道,就是府里金总管的小儿子,如今也在府里管着事儿,就等奴才到了年纪成婚了,只是奴才随了您入宫,不知如今怎样了。”
衍春一笑:“这是好事儿,回头额娘入宫请安,我给你问问,若是还没婚配,我便给你备几抬儿好东西做添妆,好歹跟了我一场,也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未来无论是在府里做管事娘子还是专门操持小家,也都有脸面不是?”
黛蓝高高兴兴地谢过了,平嬷嬷在一旁看着,心里确实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但到底是一直看着衍春长大的,心中未免有些觉着黛蓝不记恩情,倒是衍春一笑,有些放松,也有些释然。
上辈子黛蓝因为耽误了两年,那家里以为她出不来了,压着那人定了亲,等黛蓝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后来索性一心在宫中侍奉,随着衍春直到皇后殡天,她也撞柱子随着去了。
如今既然还来得及,她自然更倾向让黛蓝出去嫁人,无论如何,在富察府里,有她这个如今的四福晋,未来的皇后的脸面威势,黛蓝的日子自然不会不好过的。
而群青……她看了群青一眼,心中叹了口气,群青并不是家生子,是她从前在街上花五两银子买回来的,甚至若不是她买了群青回来,她父亲就要将她买到青楼楚馆之地。
而后来,群青就一直侍奉着她,沉稳干脆不说,也一直忠心耿耿,前世她临死前曾经交代皇帝让群青去和敬身边侍奉,但群青一力坚持着,就守在长春宫,直到老死宫中,甚至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都是为她最后一次换了画像前的祭品。
如此心意,怎能不令她震撼。
群青上辈子好歹活了六十有五,也算善终,皇帝吩咐厚葬了,又有认的几个义女祭拜,倒也还算不错,她瞧着,群青这辈子只怕也未必愿意出去了。
果然,群青干脆利落地给她跪下磕了头,只道:“奴才愿意一辈子伺候着主儿,无论如何,不愿离去。”
衍春轻叹一声,问道:“我知道你心里怕什么,只是如今你若是嫁出去,日后有我在,自然无人敢欺你,再生育了儿女,日子也好过,若一辈子跟在我身边,日后只怕无人祭拜。”
群青却是十分坚定的:“这是奴才愿意的,且日后,若真有造化,奴才认两个干女儿,想来看在情份上,也有人愿意零星祭拜几次,或是随您去了,想来未来的小主子也不会亏待奴才。”
她又稍稍顿了顿,道:“且奴才身无长处,一身本事全是为了侍奉您的,若是出去嫁人,又要与人经营感情,反而又是一番劳累,不如就跟着您,安安稳稳的。”
“瞧你这话说的。”衍春反而笑了:“这谁成了亲有了家不要经营感情?按你说的,不如做个乌龟,一辈子在壳里,反而不劳累了。”
群青一愣,然后若有所思地道:“乌龟长寿。”
衍春气笑了,摆摆手:“随你随你,反正日后你若变了主意,我总能让你如愿的。”
又对黛蓝道:“万寿节在十月里,如今才四月,你却得慢慢准备起来,秋衣冬衣可以改了,从宫装变做外头的家常衣裳,总归入了秋,还得四身,也不必着急不趁手,或是让群青开了库房,你挑两匹喜欢的料子,回头裁衣也使得。”
“奴才衣裳足够了,何况您过年时候赏的料子还没裁开呢,莫不说平日里随手给的尺头,也穿不完,哪里要动用福晋您私库里的东西呢。”黛蓝忙道。
“如此也可。”衍春慢慢往身后的倚枕上靠了靠,却还是对着群青道:“我记得有一匹桃红的折枝牡丹的缎子,回头你找出来,给黛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