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群青道:“让霜儿拿着腰牌去一趟太医院,传我的口谕,要一位医术精湛的太医,去刑部天牢为娴妃阿玛看诊,再封一百两银子,看诊所需便从这边出吧,这样的事情,也不好走内宫的帐,你只管从我的私库取。”
“不。”娴妃忙忙道:“娘娘肯帮忙派太医去给阿玛医治已是极好的了,哪里敢再动用娘娘的体己钱呢?妾身也是有些积蓄的,回头便封了银钱送来,让霜儿姑娘一并与太医便是了。”
衍春略思索一会儿,点了点头:“如此也可。”
娴妃于是长长舒了口气,仿佛终于放下了心,也撑起笑颜来小心与衍春说笑了两句。
衍春看着她那勉强出来的笑意便觉着闹心,扫了一眼西暖阁里的西洋钟便抬手抚了抚眉心。
群青会意上前一步:“卢太医嘱咐过的,您这些日子万万不可过分劳累了。”
娴妃也是个人精,此时那里还不明白呢?忙忙再行礼谢过,便告退了。
衍春便又给群青使了个眼色,群青这又送了娴妃到长春门,这才转身回来。
季雪那边等娴妃走了方才引着四个宫女进了西暖阁,笑吟吟与衍春道:“江宁织造新进的缎子果然有些新奇的好花样儿,这四匹独独与那些不同,也与往年的不同,是必定要与您过目的。”
衍春扫了两眼,又抬手挨个摸了,确实是花样新奇别致,入手也顺滑清凉,即便在贡缎中也算上品了。
当下指了一匹藕粉色的缎子与一匹水绿色缎子,道:“将这四匹缎子都给春喜送去,这两匹给清儿和翼遥裁衣。”指了一匹银色的:“这一匹给永琏裁衣。”
最后一匹鹅黄色的是给谁裁衣自然不言而喻,群青会心一笑,道:“春喜手下新添了一个叫浅香的小丫头,好会做衣裳,描的衣裳样式各个新奇又好看,绣院那些老师傅都比不过她,您和三位小主子今年的衣裳注定了与旁人不同了。”
衍春闻此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勾唇浅笑,只是唇角的笑意也带着些许的嘲讽:“绣院那些老师傅也是有本领,只是因为后妃之间争风吃醋而不得不收敛了新意,可以将衣衫样式做的平庸罢了。”
她转头看了看庭院内忙碌着的宫人们,又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与洁白无暇的云朵,幽幽叹道:“我犹记得当年还是和妃的皇祖温惠贵太妃诞辰,圣祖办宴为和妃庆祝,绣院便进献了一件凤尾裙,不知是什么工艺,总归做的精巧无比,日头底下仿佛放着光,到了夜里在烛火灯光下更是金光霞光交映闪现,那浴火凤凰绣的栩栩如生,展翅摆尾都活灵活现,和妃穿着那件凤尾裙为圣祖献了一舞,宛若凤凰涅槃,可谓是艳惊四座。”
群青道:“皇祖温惠贵太妃当年确实是宠冠六宫之人。”
衍春轻笑一声,“可惜如今美人迟暮,当年风光无限的和妃瓜尔佳氏也只能居于宁寿宫中吃斋念佛了却晚年,这宫中的女人,便是尊为皇后、太后又如何?最后也不过困居宫中吃斋念佛,了却残生。”
她随意往身后的倚枕上靠了靠,眸中带上了些许恍惚,她仔细算了算,道:“温惠贵太妃也快要六十岁了吧?”
群青仔细想想,道:“贵太妃康熙二十二年生人,今年应该五十有七,身子也还硬朗,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太医来报过,却也不过用了两剂药便好了。”
衍春微微眯了眯眼,仿佛想到了当年瓜尔佳氏一舞倾城的盛景,她道:“过两年六十整寿,她也是皇室少有的辈分高又身体硬朗的长辈了,也该好好儿办一办,算是彰显孝心。”
群青没开口,衍春说是在与她说话,其实已经不知回忆到了那里,还是容她自说自话的好,她只需将事情暗暗记下,到了时候再提醒衍春便是。
“算了,我想自己待会儿,你出去吧。”衍春随意摆了摆手,道。
“是,奴才便在外头候着,您有事便唤奴才。”群青一欠身,恭敬道。
阔朗的西暖阁内瞬间只剩下了西洋钟“嘀嗒-嘀嗒”走着的声音,衍春转头看向窗外,嘴角扯了一抹笑意出来。
其实哪里只是见了瓜尔佳氏一支舞,当年和妃盛宠,众人皆道和妃恃宠生娇,却无人知道富察氏的小格格被几个圣祖幼子有宗室阿哥、格格戏弄,是和妃呵斥了那几个小孩子。
纵然于心智成熟的衍春而言那事情想要解决并不难,但到底关系到富察氏,她总要做的滴水不漏无可挑剔。
但那几个也确实是身份尊贵,她那时身体也确属稚龄,那事情要解决的滴水不漏并不惹人怀疑嫉妒并不简单。
而盛宠在身的和妃娘娘便没这顾虑了,三言两语呵斥了那几个小孩子,拉起了富察氏的小格格。
当然事后富察夫人觉罗氏也备了厚礼感谢和妃,并一家家拜访了另外几个宗室阿哥、格格,为衍春讨了道歉回来。
但和妃当年的帮助总是有的,无论是一时心软还是要留下富察氏这个人情,这一份情,衍春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