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年于衍春而言注定是一场大关口,过了,则仙途通畅,不过,则……一无所为。
时已如十月,京城中北风呼啸着吹,满地的枯黄落叶令人心中寂寥悲凉,永琏仍是染了风寒,衍春也仍然求了太后的示下,将他移回了长春宫亲自照看。
太后只以为是衍春放不下心,却不知自入秋以来,她何曾方下过心?
“主子,阿哥退热了。”十月十三日一早,衍春听着群青来回禀的这句话简直如同听到了天籁,一面是心中放松,一面泪水已止不住地往下流,群青忙忙上前,却不知该从何处劝解。
若论严重,永琏并不是没经过比这一次更严重的病症,但独独这一次,衍春表现的格外揪心,外人或许不知,群青身为衍春的贴身宫女,近些日子更是时时陪伴衍春身侧,如何能不知道?
“主子!”
一向稳重干脆的群青语中难得地带上了惊慌,衍春取帕子拭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安慰道:“莫怕,我心有瘀滞,此时发泄出来反而是好事。”
确实是好事,她自修炼长春诀不得进益已有几年时光,原因如何她自己心知肚明,这些年也少有一心钻研功法的时候了,反而是道经医书读了不少,此时一口血喷出,便觉胸口憋闷之感消失,通体轻盈不说,灵力运转也更加自如了。
当下便知,这一劫难,算是过了。
这一心结,自然也算是解了。
群青却不顾衍春的安慰,歇斯底里般地喊道:“太医!太医!”
她已少有这样失仪的时候了,衍春便知道,此时便是安慰千句万句,都不及太医一句好用。
卢太医和长春宫上下都不陌生,和群青更是混的极熟稔,二人私下里甚至兄妹相称,此时见群青如此失仪便心道不好,忙忙自偏殿往寝殿赶,一进暖阁里,见衍春身前炕桌上的一滩血迹和衍春手中的锦帕伤染的血痕,心中登时惊慌不已。
到底是学医多年的人,见衍春面色不错,心中也稍稍稳定,一面匆匆给衍春探脉,良久,长长舒了口气:“娘娘只是心有瘀滞而气血不通,此时淤血吐出便无大碍,回头我开副方剂稳固一番,何不愁身强体健?”
衍春无奈看向群青:“只是怕有些人放不下心。”
卢太医缓缓将自己的家伙事儿收回了药箱里,对群青道:“好歹历练这些年了,也如小丫头一样经不住事儿吗?没见娘娘面色精神都极好?”
“方才也不知是谁吓得脸色煞白!”群青与他熟稔,相处上自然也是极为自在的,此时松了口气,也有心思回怼了他一句。
卢太医悄悄对群青撇了撇嘴,复才对着衍春行了一礼,道:“二阿哥高热已退,如今身体已经无碍了,风寒之症只需再用两剂药巩固巩固,若无意外便可停药了。”
又道:“虽说近来连着两场大病症闹得阿哥身体极为虚弱,但阿哥平日精于弓马拳脚,又练得汉家养气功夫,再好生补养补养,也就无碍了。”
“如此,我便也算松了一大口气了。”衍春长长舒了口气:“永琏这一回病症,多有劳太医了,前些日子内务府进了一匣子珠花儿来,我瞧着样子精巧别致又灵动可爱的,也是小姑娘待的,你就带回去给你女儿吧。”
又道:“还有两块徽墨,你家儿子也到了读书的年龄,带回去给他习字吧。”
卢太医早年丧妻,对亡妻留下的一双儿女自然爱若珍宝,也知道衍春对下面人素来大方,故而此时并不推辞。
衍春转头与群青笑道:“你去打点东西给卢太医吧。”
又对卢太医道:“还要劳动你,将适合琏儿此时用的温养补品写出来,或是列个药膳方子,回头命人送来便是。”
卢太医与群青均是恭敬地答应了,然后躬身退下。
永琏暂时安置在衍春寝殿东边的偏殿里,偏殿三间加起来尚且不及一个后寝殿,何况单单一间,屋子自然不大,却布置的极为别致,床旁的高几上的琉璃盘上还盛着一盘苹果柚子香橼一类的清香水果,也冲淡了一屋子浓郁的药气,让空气变得香甜淡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