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咸福宫那边的消息,纯妃娘娘发动了。”季雪漫步入内,对着伏在炕桌上翻着账本的衍春恭敬道。
衍春抬起头,端着一旁的青瓷冰裂纹茶盖碗抿了两口热气腾腾的茶水,转头看了看窗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着,因下着大雪的缘故,屋外瞧着透亮,令人心神开阔,她道:“几时开动的?”
季雪道:“说是巳时过半。”
衍春闻言,扫了暖阁中的西洋钟一眼,已快未时初了。
她扯了扯嘴角,嗤笑道:“纯妃宫中的人好麻利的手脚。”
季雪低了低头,没说话。
衍春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没关系,左右也是人之常情。”
“服侍本宫更衣吧,咱们还是要往咸福宫走一遭的。”衍春抿了口热茶,轻叹一声,悠悠道。
时值隆冬,狂风呼啸,大雪纷飞。
衍春披着一件厚厚的白狐毛滚边斗篷,扶着群青的手下了轿辇,慢慢往咸福宫内走着。
咸福宫里此时正乱的一锅粥一样,正殿之内女子的哀嚎嘶喊声不绝于耳,宫女们来来回回出入忙碌着,面上惊慌着急之色不掩,倒是两位太医稳如泰山地在正堂候着,面上不见急色。
衍春见此便知道纯妃无碍,摆摆手让请安的众人起身,又吩咐给咸福宫里的两个答应、常在之流赐坐,然后对着太医问道:“纯妃如何?”
两位太医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由一位衍春熟悉的安太医上前回话。
安太医道:“纯妃娘娘身体强健,此时暂且无碍。”
又道:“只是娘娘到底年岁已高,若是天黑了还没诞下皇嗣,那边难免力竭了。”
衍春一愣,下意识算了算纯妃的年岁,她是小乾隆两岁的,今年也不过三十一二,到了太医口中却成了年岁已高,到底是令人像笑了。
她喝了口茶水,面色一沉,端起了两分威仪来:“务必要保纯妃母子均安。”
两位太医齐齐应声:“是。”
酉时,放在平时天应该已经黑了,但仗着下雪的缘故,今日倒也没黑的彻底,屋外仍有些微凉。
乾隆已携一身风雪到了咸福宫,此时端着热茶坐于上首,看得出也是有些着急的。
后宫女子一身皆系于皇帝,此时他到了,嫔妃们自然也到了,贵妃听着纯妃已有些有气无力的痛呼便觉心烦,也顾不得与乾隆眉目传情,坐在那里暗自生气。
对面的娴妃此时心情也没好过她多少,只是到底她与纯妃更交好些,此时心中羡慕之余,更有些为纯妃担心。
酉时三刻,纯妃声嘶力竭的一声痛苦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婴儿划破天际的啼哭,乾隆面色一喜,便听里头稳婆的声音传了出来:“是个小阿哥!”
如此,乾隆心中更是欢喜,甚至起身走了两步上前去,衍春低着头摩挲着腕上的一串玉珠,再抬头时已抿了一抹含着欣喜与温柔的淡笑出来,便是陪同欢欣的谦卑。
贵妃听了这声却手下一个用力,好容易留下的葱管儿般的指甲已齐齐断了两根,小指上护甲顶端的尖锐出在露出的雪白皓腕上划出一道不短的血痕,她的贴身宫女忙忙凑上来,到底碍着乾隆在,美感关怀出声。
小阿哥胎里养的极好,出生虽是皱巴巴的,却也沉甸甸,足有八斤多重,因生产也还算顺利的缘故,倒也没憋的面色红紫,精通儿科的太医给请了脉,说是身体康健,惹得乾隆笑容更胜。
“娘娘?”
隔着一道屏风,宫人的惊呼声传了出来,衍春忙吩咐太医去看,回来只说纯妃力竭昏迷,又因生产元气大伤,需要好生调养。
乾隆看着乳娘怀里的小阿哥,笑呵呵地摆了摆手,道:“这没什么,你们好生为纯妃调理便是。”又大手一挥吩咐了诸多赏赐出去,到底顾忌着一贯疼爱的二阿哥,倒也没一把封了个贵妃。
但众人心知肚明,膝下有了这二位皇子,从此纯妃的地位便更加稳固了,于是纷纷开口向纯妃道喜,却也不顾人家正主儿还在里间昏迷着呢。
吴书来捧了系着红绸的小弓箭来,由乾隆亲自挂在殿门口,以此来彰显添璋弄瓦之喜。
此时天色已暗,月色沉沉,衍春便道:“天色不早,皇上也需早些休息,不知是回养心殿,还是就近往哪位妹妹处?”
乾隆挑眉笑看她一眼,道:“若说就近,离咸福宫最近的可不就是长春宫了?便去皇后处休息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