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喜庆仿佛才过去没多久,宫中的气氛却也低沉了下来。
但众人都心知肚明,满宫中都只是明面上如此，暗地里只怕大多数人都在拜天拜地谢神谢佛的。
各宫中的暗探对此都有回禀，衍春翻了两卷却也没心思继续看下去了,这实在是——闹心的很。
贵妃这病重弥留,其实满宫里又有几个真正为她伤心落泪的呢？
正月二十三日,乾隆下旨，封钟粹宫慧贵妃为皇贵妃，因贵妃病重，册封礼延后举行。
其实前朝后宫都知道,这话也不过是听着好听罢了，太医院三番五次报了病危，慧贵妃昏迷不醒，这皇贵妃封着,也不过是为了冲喜吧。
也算是给贵妃的最后一份尊荣。
二十五日,京中下了好大的雪。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着，衍春拢了拢身上厚厚的乳白色绣鸢尾花的斗篷,道：“走吧,去看看皇贵妃。”
“是。”群青顺从地应了一声，撑了一把绘江南烟雨的油纸伞来为衍春遮蔽风雪,道：“轿辇已经备好了。”
“不必用轿辇。”衍春随意捧着手中的錾折枝梅纹小手炉,入手的暖意其实那么的微不足道，但是在这寒冷入心的冬日中，它又显得那么重要。
她转头看了眼群青温柔顺从的模样,扬起了一抹笑意在脸上，道：“咱们且走走吧，在宫中窝了一冬天了，走一走也好。”
群青仍是低声答应一句，顺从地举着伞，随着衍春在大雪中慢步行走。
衍春慢慢地走着，不必回头，她便知道群青一定在她身后跟着，温柔、顺从。
她总是这样，无论何时，衍春只要回头，便能看到群青的身影。
天边日头不大，却也亮的很，衍春抬头看了看天边淡淡的云，心中慢慢地思索着。
这边的事情总归是要有了解的，最迟迟不过永琏的孩子出生，这大清总是要改朝换代的。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桩事情。
按大清的规矩，庶母去世，众子要为庶母齐衰杖期，一年之内不得有婚嫁之事。
而以高氏的身份，她去世，乾隆的一众皇子公主们也是要为她守孝的。
或者说这本也是衍春算计好的，毕竟在她可能来，永琏如今的年龄到底小了些，要娶福晋也是能拖便拖，再者……还有永琮那一桩事，她至今都没拿定主意。
重生回来许多年，她对几个孩子的事情已灭了一开始的痛心疾首与执念，如今，对原本斩钉截铁坐下的决定却也有了退却之念。
实在是永琮若是出生便是幼子，又是中宫嫡出。新帝登基，有个一母同胞，年龄足以做他儿子的弟弟，岂不好笑？
到时候又会有许许多多的烦心事，她却不畏惧，却实在觉着闹心的很。
算了，总归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了。
轻叹了一口气，衍春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却突然感到几分好笑。
她几时竟也有了如此无赖般的作态来了？
摇头轻笑两声，没再胡思乱想，捧着手炉继续慢悠悠地往钟粹宫走着。
钟粹宫做为盛宠在身的贵妃的寝宫，曾是内廷最为华丽的宫殿之一，纵然此时主人病重，处处摆设却也仍然是华丽雍容的。
殿内全套是新换的暗红色垂珠轻纱帘帐，暗红色的月影轻纱上是用淡粉色丝线与银线混合绣出的辛夷花。
月影乃是贡纱，价值不凡，纵然处于深宫之中，能用上的人也没两个。上面的刺绣一色是双面绣，看着便知道是宫中绣娘的手艺，放在外头，这屋子帘帐便可算是千金之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