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此时主人病重，钟粹宫上下也无人有心欣赏了。
倒是衍春进殿之后在纱帐前停留了一会，有钟粹宫的小宫女过来凑趣儿道：“回皇后娘娘，这是我们娘娘晋封为皇贵妃，绣院特意奉上的贺礼。”
刚刚从内殿出来的钟粹宫掌事宫女闻言狠狠瞪了那小宫女一眼，然后迎过来对着衍春一欠身，道：“我们娘娘身子不适，怕是不能亲自出来迎主子娘娘了，容奴才逾矩，出来迎您。”
“这没什么。”衍春随意笑了笑，又看了那小宫女一眼，言语温和：“这丫头年龄小，难免不稳重，你也不必特意责罚她。”
“是。”掌事宫女闻言应了一声，一面迎着衍春入内，一面回头狠狠刮了小宫女一眼，一个颜色写下去，她已经被两个太监拉下去了。
皇贵妃病重，此时寝殿中也是药气弥漫，虽然点了香，却也无甚大用。
拖拖拉拉地病了大半年，皇贵妃也瘦脱了形，身形干瘦，面如枯槁。
衍春进来的时候她正靠在床边的凭几上慢慢喝着药，身上穿着暗红寝衣，披着一件鹅黄的外衣，发髻上步摇华丽，处处彰显身份。但以皇贵妃如今的面容，却也撑不起发髻上一支金凤出云的衔珠步摇。
见衍春进来，她却也没动弹，只是随意将手中的药碗放下。原本白皙莹润根根如葱削般的纤细手指此时透着病态的苍白，手腕细的要命，一只莹润洁白的羊脂玉镯挂在上面也有摇摇欲坠之感。
她随意拾了手帕来拭擦嘴角，对着衍春轻笑一声，道：“皇后娘娘请坐下吧。”
后面的霜儿一皱眉，就要开口训斥皇贵妃不恭，却被衍春摆手拦住了。
钟粹宫的宫人搬了椅子来，衍春轻笑一声落座，温声道：“皇贵妃一向可好？”
“皇后娘娘好耐心。”皇贵妃轻轻扬了扬唇角，可惜此时满身病态，却没了当年清丽出尘或是娇艳如春花般的样子的。
衍春端着宫女捧来的茶碗抿了两口，道：“这茶不错。”
皇贵妃将盖着的一床云锦被往上揽了揽，闻言轻笑道：“皇后娘娘身份尊贵，长春宫处处用度非凡，妾身本来想着，您只怕是看不上这钟粹宫的茶水，如今还得多谢您赏脸了。”
衍春道：“皇贵妃何必如此呢？本宫也不过是闲暇之时过来看看，你不必紧张，也不必这般自嘲。”
皇贵妃轻轻挑了挑嘴角，道：“妾身还怕您是过来嘲妾身如今的落魄呢。”
又稍稍顿了顿，自嘲般地笑了笑，道：“也是，您素来温婉贤淑，想来也不会做这般落井下石之事。”
衍春闻言，道：“你如今位尊皇贵妃，于后宫之中也只位列本宫一人之下，钟粹宫更是东六宫之首，你又何必如此自轻呢？”
“什么皇贵妃。”皇贵妃嗤笑一声，道：“妾身这皇贵妃看似风光，可其实能当上几天？没有皇贵妃册宝朝服，没有册封之礼，六宫奉承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有名无实？”
她抬起右手，露出手腕上的一串红珊瑚珠子，一面伸手过去细细地摩挲着，一面挑起一抹含着嘲讽轻慢的笑：“自册封我为皇贵妃起，万岁爷可曾过来看望过我一次？赏赐再多又如何？华服美饰又如何？这宫中没有宠爱的女人，纵然位份再高，却也是无根之浮萍。”
她抬眸扫了衍春一眼，轻笑道：“皇后娘娘，您说是吧？”
衍春慢慢地摩挲着腕上的玉珠，道：“皇贵妃有话直说。”
皇贵妃闻言，抬头看向衍春，唇角的笑意中添了两分冷意，道：“自打太子主位东宫之后，万岁爷对长春宫也冷了不少吧？您这个无宠的皇后，做得如何呀？”
衍春闻言轻笑一声，转头漫不经心地扫了霜儿一眼，霜儿忙垂头退下，一举一动恭敬顺从，看得贵妃轻笑一声，道：“皇后娘娘好手段，能让万岁爷的人对您都如此毕恭毕敬。”
这话算是诛心之语了，衍春却仿佛全然不在意一般。
她随意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一支凤穿牡丹垂红豆珠串的步摇，温声道：“若是连几个下人都制不住，本宫还当什么皇后，统领什么六宫，做什么太子之母！”
皇贵妃抬头看她：“您还知道你是太子之母！”
衍春轻笑道：“自然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一个小时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