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遥婚期在纠结几番之后定在了三月里,内务府和领办公主嫁妆的人也都早早将全副固伦公主妆奁抬到了长春宫。
长春宫自长春门一路打开,系着大红绸子的红木箱子一溜儿摆着,里头满满的古董摆设、绫罗绸缎、金玉首饰与绸缎新衣。
朝服、顶戴与朝珠自然是在最前头的,奉在一色的紫檀家具前边,单看着就是十足的尊贵。春日里日头暖和,阳光照下来,显得箱子里光华璀璨的。
随着萃茵过来的伊拉里氏扫了两眼,看着那紫檀木家具上雕刻的百子千孙的图纹,不由低了低头,掩住了眸中的哀愁。
前头萃茵看着那些个东西心头却满是高兴,她也算是与翼遥玩着、闹着长大的,又年长她两岁,更是当她妹妹一般看,如今小妹妹要出嫁了,心里头五味杂陈的,更多的却是高兴。
永琏曾与她说过方许洲是个老实的人,书读的通透,被教了满身的君子之行,以翼遥的心性,想要制住他并不难。
且听他偶尔透出的话头,这两个小的如今也算是两情相悦了,这样算来,这也算是一桩极好的婚事。
即便方许洲官衔不高、家中无人在朝又如何?总归翼遥姓爱新觉罗,是尊贵的固伦公主,皇帝是她阿玛,皇后是她额娘,东宫储君是她嫡亲兄长,只要中宫一脉一日不倒,翼遥便尊贵过天下大多数人,即便是宗室,她也是排在前面数一数二的那几个。
想起京中那些闲言碎语,萃茵轻笑一声,流露出三两分不屑来。
不过一起子眼见不如人就在私下议论,不算什么。
长春宫里此时正热闹,嘉贵妃、纯贵妃、舒妃、愉妃、娴妃、怡妃俱在,宫中的几个高位嫔妃除了柔妃竟是占了个六角齐全,不过这些个人也不愿意带着柔妃一起热闹的。
这些日子柔妃盛宠,又有几个新宠青云直上,旧人们却都黯然失色,故而也都在一起抱团取暖,这些日子也就比从前的明争暗斗更亲近了。
纯贵妃倒仿佛是认命了似的,每日在宫中养病、礼佛,如今也是因为翼遥的嫁妆齐全了,众妃都来凑热闹,她才勉强来的。
当下一群人正在那儿挑着衣料子,愉妃与衍春亲近些,凑着近了说了几句话,一面也道:“纯贵妃姐姐近来可是不常出来走动了,娴妃姐姐更是贯来深居简出,难得今日乐意出来。”
“公主要出嫁,她们不出来也不行了。”舒妃倚在靠枕上慢慢品着一碗茶水,闻言轻笑一声,嗤道。
她骨子里是带着一股子骄矜自傲的,一则是出身高贵,二则也是读书人的清高气,自然看不起汉家商女出身纯贵妃和没落人家的娴妃。
衍春对她这性子倒也算满意,毕竟在这宫里没几个看得上眼的,就自己安安分分在殿里读书品茶、抚琴画画,也不招惹是非,却在衍春将她阿玛永寿拉到了太子一脉上出了些力,实在是再让人舒心不过的。
又听她道:“皇后娘娘这茶水不错,品不出是什么品种,却比前些日子的暹罗贡茶好了不知凡几。”
衍春听了便笑,“不过是琏儿在外头寻来的野茶罢了,我喝着顺口就多寻了些,倒不名贵,哪里必得暹罗贡茶?”
又对舒妃笑道:“你若喜欢,我让季雪包些给你,不算什么的。”
“那妾身就多谢娘娘了。”舒妃倒不推辞,干干脆脆地答应了。
这边几人说着,便有人来回报说太子妃与郡王妃到了,衍春便道:“快请她们进来。”
不多时就有花盆底鞋落在地上发出的轻轻声响,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太子妃萃茵引着郡王妃伊拉里氏缓步进来。
萃茵走在前头,一身果绿绣栀子花的旗装穿在身上妥帖又大气,乌油油的挽着两把头,鹅黄的牡丹绒花斜斜插着,这屋子的嫔妃,也不知红了谁的眼。
耳边一对翠绿通透的水滴形坠子随着她动作轻轻摇摆着,给那面容与牡丹带来的端庄添了两分温柔,她领着伊拉里氏绕过了花窗隔断,在衍春身前驻足行礼:“皇额娘。”
“快起来。”衍春笑着拉她,入手冰凉的感觉令她微微皱了皱眉,“手这样凉。”
太子妃一面在愉妃侧身让出的地方上落座,一面对着衍春轻轻笑了笑,“是在外头经了风,没避及的,近些日子太医都说媳妇身上的亏虚好了许多呢。”
“那就好,咱们绵德总要有两个嫡嫡亲的弟妹呢!”衍春轻笑一声,眉眼温柔。
殿内的嫔妃们也都笑了,萃茵羞得红了脸,赧着道:“皇额娘!”
“这些事情啊,太子妃你不必羞,总是要知道的!”愉妃仗着和衍春亲近,也笑着开口打趣道。
萃茵垂着头,脸颊绯红的,衍春便道:“行了,不说你了。”
又道:“快看看,这些个料子是要给你妹妹裁衣裳的,你挑挑哪个好,总归你们年岁相近,眼光也相近,你挑的,她会喜欢的。”
萃茵便笑了,也没拒绝,“既然如此,媳妇就托大,瞧瞧。”
“瞧瞧咱们太子妃,果然处处端庄谨慎。”衍春笑吟吟打趣了一句,那头愉妃忙道:“太子妃是再妥帖不过的了,上上下下谁不夸赞的,您就别打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