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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宥天简直气得肝疼。
他干脆伸手把椅子勾过来坐着,企图用这种方式压住自己跳脚的崩溃:“你没在追,那你天天找岑妹聊天干什么?”
傅西瞥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正常流程,先熟悉。”
“谁跟你先熟悉!”宋宥天坐不住了,“少爷,等你跟别人这熟悉的过程,黄花菜都不知道要凉多少根!日久生情搁别人还行,搁你身上……我实在不敢想。”
宋宥天边说边想,除非被你看上的也是个死脑筋的。
“那不然呢?”傅西哐当一下把手里工具扔回筐里,情绪无起伏地说,“难道像戚连那样,看一眼就确定关系,过个几天十几天的就分手?”
“……得亏戚仔不在,不然他要跟你急。”
傅西敷衍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鼻音。
宋宥天决定把话题绕回到最开始:“我们说回这条信息,你看你的回复:不累,你不用过意不去——你知道这句话,传达的是什么意思吗?”
傅西把手机从他手里抽回来,淡道:“字面意思。”
“……”
真是好一个字面意思。
宋宥天耐下心给他掰扯其中的道理:“人小姑娘说,怕你太辛苦,太累,说自己心里过意不去,还说你可以不用去医院了。这种情况下,去,肯定还是要去的,必须得去,那么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是小姑娘心里头的愧疚感!”
傅西环胸靠在车头,冷漠脸。
整个一副打算看看猴子能耍出多少杂技的样子。
“所以这个时候,咱们说的话一定要起到安抚的作用,让她不用为了这件事感到愧疚不安。”
“那么——”傅西缓缓地打断他,“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我难道不是在安抚她?”
宋宥天欲言又止。
确实,逻辑是对的。
但你他妈说的话不对啊!
他试图引导:“安抚,安抚的是谁?是岑念!那么话里的重点,就一定要放在她身上。”说着,他拿出手机,凭着记忆把傅西和岑念的对话打出来,发给戚连,“现在就让我们看看满分选手会怎么回答。”
两分钟后,宋宥天手机一震,他拿起来一看,大腿一拍:“戚仔就是戚仔!K,你来,你好好看看正确答案。”
傅西走过去。
戚仔:【我的话……】
戚仔:【“你在,就不辛苦”】
戚仔:【我应该会这么回答。】
傅西:“……”
宋宥天:“你看!你看!是不是差别明显!是不是高下立判!”
傅西嫌弃皱眉,转身从架子上拿起那本宋宥天拿来的所谓三百六十式恋爱大全,毫不客气地扔到他怀里:“拿着,滚。”
宋宥天挺委屈的:“怎么了怎么了,还急上了呢你?”
傅西深吸一口气,用着最后一丝耐性说:“就这玩意儿?你要么带这本书走,要么带这本书的骨灰走。”
宋宥天:“……”
惹不起,惹不起:“我懂,我这就滚。”
走之前他觉得有必要再敲打敲打好兄弟:“弟弟我再多跟大哥您说一句,熟悉和追不冲突,边追边熟悉啊!别这么死脑筋。”
宋宥天一走,耳边顿时清净不少。
傅西给他吵得头疼,按了按太阳穴,靠在车边,半晌后拿出手机。
点开微信,就是他和岑念的聊天界面。
他垂眸,冷淡视线微化,沉默地盯着自己最后发出去的那句“不累,你不用过意不去”。
傅西承认,他确实不太懂得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他随性肆意惯了,身边朋友也都不需要他说什么漂亮话。
有过许久,男人一张少年气十足的娃娃脸露出一点儿狠色,低声骂了句洋脏话。
近乎屈辱地,在输入框里打上:【你在,就不辛苦。】
刚打完,他一顿,旋即烦躁地全部删掉。
是真他妈的动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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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不辛苦,过不过意得去这件事在傅西仍然时常来医院的探望中被无形淡化。
岑念到后来不是说过意得去了,而是习惯了。有的时候傅西说自己今天有事不来,她甚至还会产生淡淡的失落。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走。
岑启扬住院这段期间,岑念把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摊牌了,对怀岳铭的事,岑启扬没有多责怪她。
直到很久之后——在岑启扬出院后,有一回傅西过来,岑启扬留他顺便吃晚饭。
晚饭过后岑念下楼去扔垃圾,回来时在门口听见岑启扬和傅西说话。
老房子隔音不好,两道门,第一道是铁门,第二道就是一扇木门。
就出去扔个垃圾,岑念没关铁门,隔着一扇木门,安静的楼道里,屋内的声音清晰传出来。
岑启扬说:“小傅……你之前说你们帮念念的小忙,就是怀岳铭的那件事吧?”
“……嗯。”
“这件事……我没有多说什么,是不想给念念压力,”岑启扬长叹,语气微沉,“谢谢你们。”
傅西道:“我们没做什么,其实都是怀岳铭和方云舒自作孽。”
“自作孽……我盼这天,都不知道盼了多久,”岑启扬喃喃似的,咬了咬牙,“如果不是这个病,我真想,我真想——”
说到这,他情绪激动,大喘了两口气,剧烈咳嗽起来。
“岑叔叔,”傅西把水拿给他,轻拍他的背,低缓了语调,“您先别激动。”
岑启扬道了声谢,喝了两口水,靠在轮椅靠背里,抚着胸口,渐渐顺过气来,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半晌,他摇了摇头,疲惫地阖上眼:“念念小的时候,被方云舒亏待,她那么小,不懂得表达,又怕方云舒,如果不是我无意间发现……”
“离婚的时候,方云舒刻意刁难,而她身后还有怀岳铭,这个官司再打下去,家里迟早要被拖垮……”岑启扬捏了捏鼻梁,“我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当初我不得不妥协答应方云舒的事情,给念念造成了影响。如果是这样,我这个当父亲的真是……”
岑念听不下去了。
门突然打开,岑启扬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过去,小姑娘红着眼眶,一手还握着门把,倔强地站在门口:“爸,和你没关系,是我……”后面的话她哽在喉间,不知道怎么说。
唇瓣翕动两下,她说:“你和方云舒离婚的时候我还那么小,根本就不记什么事情,哪可能影响到这么远的现在啊……”
岑念从来不知道岑启扬心里头的这些气。
她以为父亲是不愿去计较,可实际上,岑启扬计较,却又没法去计较。
世道如此,他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岑启扬动了气,精神状态不佳,早早便休息了。
岑念送傅西下楼。
出了单元楼,傅西转身看她,几秒后说:“以后再有什么事,自己扛不了不要硬扛,寻求帮助不丢人。”
岑念一愣,小声说:“我当时……是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
“现在呢?”
岑念抬眸,眨了眨眼,不解。
傅西手里勾着车钥匙,晃了晃,提问道:“现在,你可以找到求助的人了吗。”
小区里路灯光线很暗,他站在光下,眸光模糊,连冷意都被氤氲开。
楼下没什么人,风轻微,吹来静谧。
岑念感觉心脏都被风吹软了。
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往里扣了扣,她垂下眸,避开傅西的视线,声音嗫嚅似的:“有吧。”
她以为傅西还要说什么。
但是没有,他听完只是嗯了声,就没有再继续问或者继续说什么的意思。
刚刚的心动让岑念一下子有点尴尬,怕被傅西看出什么,她后退着上了一阶楼梯:“那我先回去了,傅西哥,你路上小心。”
“等等。”
岑念停下:“嗯?”
傅西走上两节阶梯。
一楼的感应灯坏了,离开楼前的昏暗路灯光,楼道里漆黑得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男人温热的手心在小姑娘头顶停了一秒,而后放下。
生疏地、轻轻地,拍了两下。
“有什么事,找我也行。”
黑暗仿佛把声音都拉近了。
岑念控制不住地有些恍惚,好一会儿后点了下头。
“走了。”
直到傅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完全看不见,岑念抬手碰了下脸颊。
还是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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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夏来,岑启扬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夏天。
父亲去世后,岑念回到了亲生父母的身边,也回到学校上课。
这会儿都快期末了,岑念这个学期请了长假,就算平时也在跟着舍友们的进度自己在学,有很多东西还是跟不太上,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背、去记、去吃透知识。
亲生家庭的家境不错,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懈怠,更何况学习并不只是为了奖学金。
回到学校后,岑念和傅西的见面就变少了,只有每天的消息往来不断。
她回来后的种种不同,逃不过舍友们的法眼。
某天晚上从图书馆回到宿舍,她被三位舍友团团围住。
“岑念,来来,我们好久没聊天了,你回来后整天就是图书馆食堂宿舍三个地方来回,这样不行的。”那位被男朋友带得沉迷赛车的舍友一说。
宿舍几个人的关系本来就好,岑念请假这么长时间,还是三位舍友主动把每天上课的内容以各种形式整理给她。
一想,她回来后就知道埋头学习,感谢都没表达过几次,确实说不过去。
舍友们知道她父亲的事情,聊天时怕戳到她的伤疤,把这个话题模棱两可地带过去——然后重点来了。
“你最近,好像看手机看得有点多啊。”舍友一说。
舍友二:“而且还边看边露出那种……”
舍友三:“甜蜜蜜的笑容。”
舍友二点头:“对,就是那种甜蜜蜜的笑容。”
最后三个人一致:“是不是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