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镶在绿洲正中间,从高处往下看,可怜又可爱。
李寻欢掬起清澈的泉水往嘴里送,试图洗掉嘴里那股子酸味。
他头一次吃到那么酸的糖葫芦——真不懂小姑娘是怎么挑出来的。
铃铛见那水色喜人,同样弯下腰接起一捧。
咂咂嘴。
“没有五莲泉好喝。”
“五莲泉?你洗手用的……”
两人齐齐愣住。
铃铛揉揉耳朵,干巴巴道:“你的声音……”
李寻欢的声音一直很有辨识度,是窖藏旨酒,似六月熏风。然而适才他的声音,变得婉转,娇媚,好像随风轻舞的柳树叶。
不止声音,连身材,体型,骨骼,面貌,皆往女性的柔美转变。
铃铛看看李寻欢,再看看那一眼泉水,不慌不忙地走过去,用手戳一下他的胸部。
“哇,真的变大变软了诶!”
李寻欢仿佛受惊的猫,动作极大地往后退。
“铃铛!”
嗯,还会炸毛。
小姑娘理直气壮道:“又不是没有戳过,我以前都按过呢。”
李寻欢揉揉太阳穴:“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因为那时候你是男孩子?但是现在我们都是女孩子呀!”
“那时候我真气逆转,跌入水中,你在救我方按的胸膛,可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哪能随便碰男孩子的身体呢?哦,也不能让男孩子随便碰你的身体,哪怕你现在年纪小。”
小姑娘眨眨眼睛。
“可是,现在我们都是女孩子了呀。”
李寻欢眼角跳动。
“铃铛儿……”
他纠结一瞬语言,语速缓慢而沉重:“咱们可以不要提这事了吗?”
他不信聪慧通人性的小姑娘,看不出来他是因为变成女子后被迫接受胸前多出两团肉,一时受到刺激才那么大反应。
“嗯哒!”
铃铛绕着李寻欢转一圈,欲言又止。
李寻欢:“……”
“……算了,你还是随便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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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可说啦!你知晓我是学医的,望闻问切是基本功。又因着我们万花谷的点穴截脉是看家本事,人体经脉穴道了然于心,骨骼形体一眼辨出,我看你的骨像……真的是改变得彻彻底底,和缩骨功那种变法不一样。”
“我感觉得到……”
“我觉得是你喝的水的原因。”
边说,铃铛边拿出几个空的水囊,使它们全部装满。
送唐无乐的礼物,有啦!
“水?”
李寻欢回忆着刚才的事情。
“男人喝了变成女人,女人喝了没事的泉水?”
铃铛眨眨眼睛。
“我猜,或许有反过来的,女人喝了变成男人,男人喝了没事的泉水,我想,你现在应该需要它。”
李寻欢苦笑。
“确实需要,不然我回去后,如何与诗音交代?只是,我们不清楚那女人喝了变男人的泉水在哪。”
铃铛托着有些婴儿肥的腮瞅着他,嘴上却是答非所问。
“我闻到熊掌的味道啦。”
“熊掌?”
“我出来前去山上打来一头熊瞎子,喊厨房做熊掌给我吃,现在也不晓得会不会变凉——二次加热就没有那种味道了。”
“那可真是个大麻烦,熊可不好打。”
“我希望我们现在立刻能回去,到时候熊掌分你一只!”
“好啊。”
李寻欢笑道。
随后,白雾重现。
视线模糊时,李寻欢听到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跃动的铃铛响,以及她口齿清晰的念白。
“熊蹯之臑,芍药之酱。薄耆之炙,鲜鲤之鲙。秋黄之苏,白露之茹……”
是《七发》啊……
从白雾走出后,又是李园。
李寻欢低头瞪着胸前多出来的肉,生无可恋地一闭眼。
——原来不是梦啊。
“表、表哥?”
李寻欢僵硬地抬头。
远处,林诗音惊讶地看着他,晚间风凉,她手上攥住披风系着的口,脸色有些惨白。
——李寻欢一时也弄不明白,那到底是温度低白的,还是看到他的样子白的。
二人遥遥相望。
林诗音撑起笑容,说话依旧是那么慢条斯理。
“表哥,你……是在和铃铛儿玩易容?”
“当然不是啊,他不小心喝到一种奇奇怪怪的泉水,使自己变成女人了。”
李寻欢没来得及阻止,铃铛便噼里啪啦将事情交代个一清二楚,他只好默默放下半抬起的手,等着未婚妻的反应。
这可比小时候过年时想了解可以从长辈手里拿到多少压岁钱折磨人。
听到否认,林诗音从里到外透着如释重负。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林诗音没有说,她仅是话音一转,神情坚定地注视着李寻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