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飞快抬起,又重重垂下。
太疼了。
铃铛凝神,观察着牡丹花蠕动的脉络,速度极快割断它们间的连接点,贴着面,刀尖一旋,一条条蛊虫被挑出来,拍进铃铛提前准备好的酒罐子里。
“可惜了我这坛好酒,本来要带给李大傻子的。”
一刀刀下去,女人的脸已经烂得不成样子,本来是温婉明丽的佳人,如今成了恶鬼罗刹。
“好了。”
铃铛拔掉长针,示意她自己扯下手帕。
“还好给你下蛊的人,不知是自大还是小孩脾性,母虫全聚集在你脸上,所以我才能用母虫召来子虫。不然我对蛊术不太了解,要是他藏起母虫,想要逼出你体内蛰伏的子虫,得带你回师门才行……你抖什么?”
“我……我疼。”
白衣女子两眼几乎要瞪出眼眶,然而说出口的话却不像她心里真实想法。
铃铛身后传来少年的清朗声:“小女郎好医术,不知师承何人?”
“药王。”小姑娘回头看他。
少年扇子一打:“哦,江湖上居然有人敢自诩与药王孙思邈同一层次?”
白衣女子接收到他的眼神警告,一句提醒的话都不敢说,只默默揉紧边角绣着“花”字的手帕。
铃铛淡淡道:“我师承就是孙真人。”
少年:“失敬失敬,竟然是药王传人,怪不得能破这渗人的毒药。”
“其一,这不是毒。”小姑娘竖起一根手指,紧接着竖起第二根:“其二,蛊虫是你下的吧。”
摇动的折扇一顿,“哦?何以见得?”
铃铛撇嘴:“她脸上的表情都明晃晃表露出来了。”
又是害怕,又是恐惧,不敢抬头看脸,偏偏偷拿眼角看眼色,说两人间没关系,谁信?
少年含笑瞥过来,眼角飞着胭脂色,艳若桃李。
“牧羊儿,过来。”
只这一句,便是他没直说,亦是坦荡承认白衣女子的蛊是她下的。
白衣女子眼睫一颤,缓慢从长凳上坐起,柔顺而谦恭地垂着头,向少年走去。
花满楼拦住她:“你若是不想过去,可以不过去。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吗?”
白衣女子眼圈一红,垂着脑袋去盯他的影子,好像要把它深深记进心里。
她沉默着走到少年身边。
少年合上折扇,敲了敲她的脑门,看似亲昵:“这可是我的白云牧女,哪里会愿意跟你走。”
“我的”卷在舌尖,从少年嘴里说出来,是甜腻腻的暧昧。
“我当然是只愿跟在公子身边,希望公子不要嫌弃牧羊儿黏人呀。”她说这话时,倒像是被牧的羊。
“好孩子。”少年执起自己的袖袍,给她擦拭脸上的血,“回去让牧牛儿,牧马儿替你上药,瞧瞧这脸,都毁得不成样儿了。”
女子身子微不可察地一抖,“多谢公子。”
白衣女子跟着少年离开了。
铃铛气呼呼:“再有下次,我才不要再管她的事。”
这么说的小姑娘,第二天看到在她面前疼得满地打滚的白云牧女时,沉默一下,还是救了。
“之前是花满楼问你,那家伙心肠软得要命,一直在担心你,现在我帮他问你一回,你离不离开他?”
白云牧女依旧沉默,然后离开几个时辰后,带着新的蛊虫过来。
铃铛挑眉,依旧救了她。
白云牧女走后,花满楼从旁出来,“我还以为,师姐不会救她。”
小姑娘可不像那么仁善的人。
“我答应过师公的嘛。我为医者,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她求到我面前,我当然会救她。”判官笔在手里转一圈,小姑娘笑得灿烂:“不过,事不过三,如果等会她还来,可就不大一样了。”
君子可欺之以方,但是谁告诉他们,她唐铃铛是君子了?
白云牧女第四次来时,小姑娘直接点住她的穴道,“花七童,看好她。”
花满楼:“你要去哪?”
“我是大夫,当然该……”
铃铛回首,脸上分明是笑的,却让白云牧女微微发颤。
“给病人根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