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色昏暗,大雪将至。
晟爷收回视线,晃着酒囊,建议去附近的雪霁山寨避一避,一旁喝粥的齐婶不动声色睨了谢锦寻一眼。
莫离夹起一根萝卜丝,就着馒头咬一口,没多心。
入了山寨,莫离才发现自己进了狼窝。
乍然一听雪霁两个字,还以为是文人雅士之所,实则是土匪窝。
莫离:“......”
谢锦寻勾唇,“逃亡途中,除了土匪,谁敢收留咱们?”
莫离心情复杂,有生之年头一次进山寨,印象里,土匪无非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流,如今看来,也差不多,一个个面容狰狞,看起来都不好惹。
莫离一秒变怂包,躲在谢锦寻身后,两个拳头攥着他的裘衣,脸贴在上面,连招呼都不想打,总感觉他们是黑暗的化身,是被朝廷通缉的一群人。
为首的土匪上前抱拳,声音浑厚:“一别数年,侯爷别来无恙。”
谢锦寻还礼,“在下已被削了爵位,潘兄还是唤我名字吧。”
潘腾点头,大手一挥,“谢兄弟不必担忧,朝廷容不下你,兄弟这里随时欢迎,若不嫌弃,这二当家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多么江湖义气,莫离听在耳朵里,赶紧拽拽谢锦寻,不准他落草为寇。
谢锦寻反手拍拍她,感觉小姑娘以前没这么胆小呀。
潘腾越过谢锦寻,看向躲在后面的小家伙,眯眸笑问:“这位小娘子难道是弟妹?”
来之前,谢锦寻特意叮嘱下属绝不可向山寨透露莫离的身份,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谢锦寻:“是逃亡途中,顺手掳来的小媳妇。”
众土匪:“......”
莫离嘟嘟嘴,往前勾脚,狠狠踩了他一脚,让他胡编!
三当家戏谑道:“那正好,谢兄弟来做二当家,我们就不必再给你抢个压寨夫人了。”
土匪们哈哈大笑,笑声放浪形骸。
不知怎地,莫离眼前出现好多骷髅头的幻影,恐怖极了。
可能闺阁女子没有不怕土匪的,毕竟打小看的折子戏、皮影戏里,土匪就是蛮横凶残的化身。
安顿好人马后,谢锦寻被潘腾请过去叙旧,由齐婶陪着莫离,齐婶走哪儿,莫离跟哪儿。
茅厕前,齐婶扭头,“公主还要跟?”
莫离摇摇头,离远了点。
山寨到处可见梅花,时值年关,梅花竞相绽放,点缀了冬的萧瑟。
莫离逛在梅林,不知不觉走到一颗挂满红稠的梅树前,仰头看着上面的字。
心想这里还挺有意境的。
当看到隐川哥哥的字样时,莫离疑惑,很难想象一个人高马大的土匪,喊谢锦寻哥哥。
齐婶从茅厕出来,走到莫离身后,瞥了一眼,“咱们回屋吧。”
莫离收回视线,问她关于谢锦寻和潘腾的渊源。
谢锦寻初任东陲总兵那年,东陲一带屡遭抢劫,官府兵力不足,便向总兵府求援,谢锦寻派兵剿匪,短短半月,消除了匪患,还抓了几个土匪头子,其中一人便是潘腾。
听闻潘腾劫富济贫,谢锦寻与他做了一笔交易,让他戴罪立功,掀了其余土匪窝点,潘腾做到了。
往事种种,他们成了朋友,如今的山寨不再打家劫舍,至于做什么买卖,齐婶也不知晓。
入夜,谢锦寻还未回来,莫离趴在窗前望啊望,快成望夫石了。
直到三更时分,院子外才传来一阵阵笑声。
只见潘腾勾着谢锦寻的肩膀,有说有笑走进来。
谢锦寻始终保持淡笑,看着心情不错,他身边有个娇小身影,穿着裋褐,左肩到右腰系着一条裘皮,绾着丱发。
潘腾拽着她,边拽边说:“别打扰你谢大哥休息了。”
小丫头抓着谢锦寻衣袂,对潘腾嚷嚷:“谢大哥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要跟他喝酒呢!”
看样子是喝高了。
莫离抱臂看着她,估摸十八九岁,眼尾上翘,明明年纪不小了,还梳着丱发......
谢锦寻疏离而不失礼节地拂开她的手,点点头,跟他们告别。
小丫头还在院子里嚷嚷,被潘腾扛在肩上带走了。
谢锦寻进了屋,看向倚在窗边的姑娘,走过来,“不冷吗?”
说着,关上窗,把月光挡在外面。
莫离还保持着抱臂的姿势,不冷不热睨着他,“喝酒了?”
神态特别像独守空房的妻子,在质问喝花酒的丈夫。
“喝了几杯。”谢锦寻打水净手,扯过布巾擦拭时,随意问道:“潘兄以为你是我的丫鬟,没给你准备房间,你在这里凑合一晚?”
莫离哼一声,“你故意的是不是?”
谢锦寻看她面色不佳,拉过她走到茶水桌前,“怎么气嘟嘟的?”
莫离提起水壶给他盏了一杯热水,“一整日都没有下雪,白白耽搁了行程,你还有心思喝酒。”
白日的确有下雪的迹象,到了晌午又晴天了,但人马已经抵达了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