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承安帝将陈何遇送去东陲军中历练,也顺道把莫离送了过去。
莫离本不想去,主要是不想跟谢锦寻打交道。
此举,摆明在撮合他们呀。
在承安帝三番五次劝说下,莫离勉强答应,暂居在边城的一座宅子里,陈何遇则直接去了军中。
陪莫离一同前往的,还有莫离的少年玩伴,首辅家的嫡小姐周烟儿。
周烟儿比莫离小半岁,长相甜美,笑起来跟朵花似的,加之性格跳脱,打小就是莫离的开心果。
两人抵达东陲没多久,就赶上一场雪患。
不少路人被困山间,谢锦寻抽调有救援经验的卫兵前去增援,陈何遇主动请缨,谢锦寻首肯了。
莫离和周烟儿带了一小队人马,从城中出发,前去帮忙,赶上增援队伍时,天色已晚。
夜深,救援被阻断,只能先安营扎寨,等待曙光。
莫离安顿好周烟儿和仆人后,去帐外寻兄长。
陈何遇在帐外为士兵烧酒驱寒,一见她走过来,不由黑脸。
黑不隆冬,只有一堆篝火,莫离没瞧清他的脸色,蹦蹦跳跳靠过去,见他穿着她缝的棉衣,弯弯嘴角,献宝似的捧起豆馅馒头,“皇兄,我带了干粮,吃点垫胃。”
陈何遇轻敲她的头,“这里山势险峻,天色又黯,你快回府去,别添乱。”
莫离不理会,坐在地上小口咬馒头,陈何遇拽起她,“地上凉。”
“噢。”
陈何遇继续劝道:“救援是件严肃的事,不是过家家呢,明日一早,你带着仆人回府。”
没注意到妹妹的反应,继续劝道:“雪崩频发,你们去了,大家还要照顾你们,反而影响救援,回……”
“皇兄。”莫离突然打断他,面无表情反驳,“我不是来添乱的。”
陈何遇还想劝,莫离道:“在皇兄眼中,我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吗?”
“没有。”陈何遇也深知语气重了。
莫离把馒头塞给他,“别饿到自己,快吃吧,我先回去了。”
陈何遇心里不是滋味,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漫漫黑夜中,低下头,摩挲手里的馒头。
莫离走回帐篷时,周烟儿裹着厚毛氅,在床下踱步。
山风呼啸,空气干冷。
莫离弯腰打地铺,“不让你来,你偏来。”
周烟儿把莫离也裹进毛氅里,“想长长见识嘛,我也懂一点儿医术。”
随后补充,“把个脉、涂个药脂还是会的。”
莫离失笑。
“卫兵出任务时,都要自给自足,这里没有主子和仆人,地铺、热水都要自己弄,能做到吗?”
“能啊!”周烟儿拆开行李,开始有样学样打地铺,“咱俩晚上住一起吧,盖两层被子,这样比较暖和。”
莫离:“还是分开睡吧。”
躺在一起,周小丫头又要闹了。
周烟儿反将一军,“出任务,什么都要适应!况且,我知道分寸的。”
“......”
莫离竟无言以对。
夜里,周烟儿搂着莫离呼呼大睡,莫离替她掖好被子,很快入睡了。
天蒙蒙亮,救援将士分拨朝山上行去,雪患面积很大,堵住了几条出山的路,还可能随时发生雪崩,雪墙很厚,弓箭射不透,救援将士拿着铁锹奋力戳破雪墙。
莫离和周烟儿牵着一条军犬穿梭山间,四周是皑皑白雪,一眼望不到尽头。
周烟儿冻得脚趾头疼,不好意思说出口,一扭一扭跟在莫离身后,莫离一路小跑,边跑边呼喊,试图得到山洞内被困者的回应。
这一刻,周烟儿感觉,莫离在阅历和毅力上不止拉她一点半点,想到差距,她也奋力呼喊起来,身影忽然出现一道黑影,扭头看去,咦,好像是太子殿下。
“妧妧。”陈何遇出声唤妹妹,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名校尉。
莫离蓦然回头,红衣烈焰,嘴角衔着发,在雪天一色中,瑰丽芳华,要不是场合不对,陈何遇很想停下来,为妹妹绘制一幅画像,天地为画框,她与白雪同在。
收敛心绪上前,“昨晚是我考虑不周,为兄向你致歉。”
莫离:“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一起搜救吧。”
“好。”两人拉着犬只,飞奔在雪地上。
周烟儿小跑跟着,几人很快发现一处山洞。
陈何遇用铁锹三五下戳塌雪墙,里面困着两个山民,校尉从随身包裹里取出火石和干树枝,搭起火堆燃火,让山民取暖后,让他们按着沿途做的标记下山。
救援的路上,周烟儿发现陈何遇总是错后莫离一点,刻意保护着妹妹,歪歪头,太子真好!
两个时辰过去,他们救下数十人,几拨将士汇合后,按照丢失人口的名单核对,还差九人,校尉下令,必须全部找到,哪怕是冻僵的尸体。
再次分拨,莫离和周烟儿很自然跟上陈何遇和校尉。
天空灰暗,太阳藏在乌云中,救援人员也有部分因体力不支,或是不耐寒提前下山的。
莫离所牵的猎犬忽然发出狂吠,开始不停地刨雪,莫离和陈何遇对视一眼,此处必然掩埋了伤员,被大雪掩埋一夜,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
果不其然,挖出受难者时,受难者已经僵硬,周烟儿诊断片刻,确认此人已经断气。
夜逐渐黑沉。
校尉让大部分卫兵返回山下,只留了一小拨经验老练的卫兵,众人举起火把,继续寻找。
最终,莫离一行人在一个隐蔽山洞发现了被困者,被困者一天一夜未进食,皮肤被冻伤,神态木讷,莫离脱下斗篷披在他身上,陈何遇脱下被困者鞋袜,为他搓揉双脚。
等被困者渐渐恢复知觉,校尉背起他,寻着标记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