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不约而同打寒战,在温暖如春开了空调的办公室内,他们竟然如坠冰窟。
“对了,请问沈宴停他父亲是哪位?”宋逸辰淡淡地说:“宋子荣有位亲妹妹,年轻时嫁给了邵常委,别猜,就是中央那位。邵夫人非常疼爱林渺,你们看,要不让邵夫人认识认识那位沈先生?”
赵全伟哆嗦了,按住窗台,没想到他们都踢了一块铁板,搬起石头狠狠砸自己的脚。
宋逸辰目光在他们间逡巡,像一道不留情面的铁鞭,将他们抽打得恨不得立刻逃跑。
数学老师站出来,挺身道歉:“没想到是沈宴停扔了他的书,我误解了林渺,非常抱歉。”
“所谓教师,是有教无类。我想众位老师不会因为林渺是个哑巴,就嫌弃他。”
宋逸辰站起身,双手插进裤兜,拔腿走出教导主任办公室,轻飘飘地留下一句极有分量的话:“你们致远该留什么样的学生,不要什么样的学生,最好心里有数。”
在人世摸爬打滚,宋逸辰比林渺更清楚这世界的规则,国内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人情社会,人人看人下菜,有权有势则巴结,无权无势则嫌弃,撕开表面那层光鲜的道德伪装,人们不过在思考如何精致利己。
宋逸辰认为这无可厚非,他只是有些后悔,该在一开始就暗示赵全伟,林渺是什么身份。只是当初他担心,透露出去了,会带来诸多变数。
林渺毕竟是宋子荣于秋睿收养的孩子,保不准亲生父母在世,抑或心怀鬼胎者来巴结打扰林渺的生活,到那时,宋逸辰再想拿回财产,难上加难。
宋逸辰没那个把握,他不确定,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林渺会在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和宋逸辰之间,选择他。
林渺脱下鞋子走进池塘,脚底踩着淤泥,池水与腰间齐平,林渺冻得打了个哆嗦,一步一挪,艰难地步向他那些差不多快泡烂的教科书。
宋逸辰大惊失色,跑到池塘边怒吼:“林渺,你给我回来!”
陡然听见宋逸辰的咆哮声,林渺吓一大跳,脚底踩滑,扑通摔进池子里。
宋逸辰当即脱了鞋子跳进池塘,三步并作两步到林渺身边,双臂一捞将他抱回岸上。
林渺满脸泥水,浑身湿透,扭过脑袋不看他。
宋逸辰将他放到地上,居高临下,寒声道:“我就不在几天,你闹得全班师生都对你有意见。”
在外人面前回护林渺是一回事,但在宋逸辰看来,林渺并非全无过错,教育小孩也十分必要。
林渺始终垂头丧气,身上的泥水滴落进石板中,宋逸辰狠了狠心,转身道:“跟上。”
林渺站在原地没动,宋逸辰走到拐角,回头看他,生气地喊:“林渺!”
那小孩抬起头来,额发鬓发为泥水浸透,贴在脸上,他望向宋逸辰,两只琉璃般的眼珠子下冒出晶莹,倏而,化作两行长短宽不一的清泪,他就那么狼狈的,站在池塘前,哭鼻子。
林渺不是爱哭的孩子,这得受了多大委屈。
宋逸辰蓦然想起沈宴停扔他书那事,心脏猛地揪紧,大步流星走回他身边,蹲下身将林渺背到背上,莫可奈何地缓了语气,柔声安抚:“别哭了,咱们回去说,行吗?”
林渺指向池塘,宋逸辰扫了眼,浑不在意地说:“书没了就没了,咱们有钱,你想买多少买多少。”
林渺抱住宋逸辰脖子,脸迈进他肩窝里,
宋逸辰毫不意外地察觉到湿热,林渺稀里哗啦的眼泪水渗入他衣领,如决堤洪水。
宋逸辰不说话,林渺一直默默流泪,好像要把他在宋子荣于秋睿葬礼上未曾落下的眼泪一并流干净。宋逸辰抬头望天,耸耸鼻尖,默不作声地将林渺背回车上,放进副驾驶,扣安全带。
“阿渺,你真的不想上学吗?”宋逸辰没发动车子,两人坐在车里,宋逸辰两眼平视前方,交叉路口,梧桐树叶泛黄,随风跌落。
身边人毫无回应。宋逸辰无声叹气,开车回家。
如果林渺不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学校,凭宋逸辰的繁忙程度,根本无暇时时刻刻顾及他,难不成,要把林渺送回宁北?
那样他还怎么搁林渺那儿刷好感度?
宋逸辰烦躁地抓抓脑袋,如若两人分别,就林渺那记性,定然分分钟忘掉宋逸辰。他宋逸辰能拿到遗产,除非林渺良心发现,把宋家财产还给宋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