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上楼来坐了十多分钟,风堂就说家里还有事儿,等下次有空再来做客。
一听风堂要走,贺情也不站起来送客,继续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手里酒心巧克力的包装都没剥完。反观夏烧,惊得一下站起身,特别乖地把风堂搭在衣帽架上的外套递过去。
临走前,风堂把风衣外套披上双肩。
他在低头穿鞋时抬眼,给了夏烧一个不明不白的眼神,像是藏了笑,又像只是将目光定格在短暂一瞬。
厚重的门一关上,夏烧长长地松了口气,站在入户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挪步子。
周末本该轻松愉快,再出门走动走动,但自从上次被跟踪后,夏烧推了挺多工作,说得尽量减少一下近期活动次数。
微博上粉丝感觉行程单排得没有那么满了,都在问怎么回事,夏烧只是说有点累,养一周就好了。
话说回来,夏烧被风堂打量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藏在银河里的小小星球被别人用天文望远镜看见了。
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他进浴室洗完澡。
家里房间都是独立卫浴,夏烧的浴室整个拿白色大理石铺成,玻璃镜大得像小时候看露天电影的幕布。每次一洗完澡,被水蒸气充盈的幕布变成画板,夏烧总忍不住拿手指去写那么一两个字。
他把手机借了锁放在洗漱台边,看着不断弹出来的群组消息发愣。
是的,群组消息几千上百条,可是微信界面左下角第一个图标“微信”迟迟没有冒出鲜红的小点儿。
单独找他私聊的人寥寥无几。
此时此刻,浴室里热气腾腾,白雾未散,夏烧洗个澡洗得晕乎,从护理包内抽出三根棉签就夹在指缝里。
平时每天看微博上各种粉丝说自己是仙子,可这一刻,夏烧真的想把镜子里边儿的自己当仙子。
他举起棉签,朝镜子里“仙气缭绕”的自己拜了拜,边拜边想:“保佑保佑,让江同学给我发个消息吧。”
就……
就摩托车广告或者MBAR要搞什么店庆消费活动也好啊。
拜完,夏烧虔诚地把那三根棉签塞回护理包,重新取了两根出来往眼霜里搅,再把眼霜稀里糊涂地糊在眼下,也懒得拍拍它让它吸收。夏烧是最怕麻烦的人,只觉得涂了就是有用了。
眼霜刚抹完,夏烧的微信提示消息就弹出来。
他慌着拿起手机一看,还真是江浪霆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这周都不播了吗?
手上的水都来不及的擦,夏烧用手指按着屏幕就回:
——嗯。
——也不一定,看心情!
发完这句,夏烧才扯下毛巾擦手,再手忙脚乱地穿上睡衣睡裤。虽然说不是在视频聊天,但他总感觉才洗完澡和江浪霆发微信像在□□。
手机震动一下,江浪霆回过来一句:
——什么叫心情好?
这个问题问得夏烧心尖像被什么人拿羽毛挠挠了,坦诚地回复:
——就现在。
夏烧洗了澡,原本都困到倒头就能睡,最终还是决定洗把冷水脸,拿着固定支架跑家里阳台上坐好,发了条言简意赅的微博:“来聊个半小时的天。”
背对只开了条缝隙的偌大落地窗,面朝城市静谧黑夜,夏烧在想,江浪霆看到【您所关注的人气主播@夏烧开播啦!】这条消息时,心里会在想什么。
平时夏烧属于纯营业性主播,除了广告和工作以外,极少去没有主题地和观众聊私事。今天他破了例,就把手机支在面前,和无数看他的观众闲聊了好一会儿。
闲聊使他整个人状态放松不少,黑夜也让人更愿意去投入。
直播结束后,夏烧望着江浪霆没有再回复的对话框发了一会儿呆,披上厚浴袍进房间准备休息了。
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夏烧睡不着觉,闭眼数羊,数到第两百多只了都还不犯困,干脆坐起身调整一下枕头让自己更舒服点。
应与臣斜躺着在玩儿手机,戴上耳机完全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每到这个时候,夏烧其实还挺羡慕应与臣能喜欢玩儿游戏,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不像自己,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长期累到连看书的时间都没有。
夏烧动动嘴,喊了一声:“臣臣。”
“嗯?”
“你说,人与人之间,同类一定是相惜的吗?”夏烧谨慎地斟酌着用词,很怕应与臣听出来什么问题。他说完这句后,不自在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悄悄攥紧睡衣衣摆,抬头望天花板如低垂夜幕,在无声中压向自己的心口。
他开始思考,人眼在黑暗中有没有焦距?
“相惜?”在旁边打手游的应与臣没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
夏烧把垫在后脑勺的一只手放下来,用胳膊肘顶住应与臣的侧身,神神秘秘道:“我的意思是说……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和我是一类人。会吗?”
“会啊!”应与臣点头。
“真的?”
“嗯,就像我挺傻逼,我觉得你也傻逼。”
“……”
听他这么讲,夏烧气得想从被窝里一脚踹过去。
叹一口气,他翻过身背对着应与臣,“我不想理你。”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夏烧用脚尖小弧度地踢了踢应与臣的侧腰,语气故作凶狠:“我睡觉了!”
应与臣边笑边躲,说脚尖贴着腿好痒。
长夜漫漫,夏烧继续望着房间里无底的黑暗发呆。
他用掌心摸着手机发烫的温度,再把屏幕亮度调到最暗,思来想去,打开微博客户端,用小号发了条心事微博——
“@秋天继续烧:
看直播要连网要上微博,要隔着屏幕才能看我。
但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你发一句’有空吗’也能看我。
2019年10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