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推开那扇门, 选择走入张大爷家的噩梦中。
铁门上生锈,打开时弄出哐当一大声。她回头看眼青年,青年擎着蜡烛, 没有走进来。
他说:“我不会随便走进他们的噩梦,但是棠棠,你可以。”
方棠棠没有把门关上, 没走几步就回头,确认他还在才松一口气。
她打开手电筒,打量这间房。
第一眼就是风铃,很多很多的风铃,窗上,门上, 每个能够挂上的地方,都挂着风铃。这些风铃五彩斑斓,与老旧布满灰尘的房间格格不入。
为什么张大爷要在房间挂这么多风铃?
她抿了抿嘴角, 想起关于风铃招鬼的传说。她以前很喜欢风铃, 漂漂亮亮的,还能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但后来不知道谁跟她说, 风铃在夜晚的叮叮声也能召唤来阴灵,容易有不好的东西寄住在上面。
于是她就把大部分的风铃都取下来,只留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挂在卧室里。
但张大爷总不会像她一样拥有颗少女心,觉得风铃可爱漂亮, 才在每个房间都挂满。
方棠棠想了想,如果不是因为张大爷早逝的妻子喜欢风铃的话,那就是当年已经孤寡一身的老人希望通过招魂这样玄学的方式,来和妻儿团聚。
那时候的老人肯定不会想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但是他身上还背负着债务,也没有找到儿子的尸体,所以只能笨拙而没有期望地等待着。
在房间里,招魂的方式不只有一处。
冰箱上贴满黄符,绘制黄符的不是朱砂,而是血液。血干涸发黑,在黄纸上显得惊悚又诡异。
她正在慢慢走的时候,电视机突然打开了,里面演的仿佛是没什么意义的家庭剧。
方棠棠皱眉,在这种地方,怎么还会有电可以打开电视?
她看着电视,电视上有个女人不停地在厨房客厅卧室做家务,做饭洗碗擦地,忙得像个陀螺。女人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好像要她做家务,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但是方棠棠笑不出来。
她的手电光线移到旁边,电视机的插头布满灰尘,好好躺在角落里,根本没有插上。
如果真的来了电,才是件可怕的事情吧。
女人埋头做家务,在家里转来转去,但是她做的一切都没有用,擦过的地面还是脏兮兮的,洗掉的碗还是堆在水池里,她忙碌地做着无用功,表情兴奋到有点惊悚。
直到张大爷出现在镜头中。
方棠棠一眼就认出张大爷,只是他看上去老了很多,精神也不好,不是那个天天一大早起来去打八段锦的精神老大爷了。
张大爷坐在摇摇椅上,戴着老花镜,手里拿一本电话簿。
他扶了扶眼镜,眯起眼,脑袋离电话簿很近,把电话簿又翻了遍,直到划掉最后一个人的名字,还上最后一笔钱,才轻松地笑了下。
紧接着他拿起桌子上的一根麻绳,踩上一条塑料凳。
方棠棠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大爷把麻绳系在头顶的电风扇上,紧接着……
方棠棠听到一声响,连忙把手电筒照过去。
屋中间的凳子忽然倒下去,头顶电风扇开始转动。
电风扇转动得很慢,一圈又一圈,系在它上面的那条麻绳圈在空中飘飘荡荡。
房间里所有的风铃都开始响起来,叮铃铃叮铃铃,明明没有风,可是风铃不停地晃动。
方棠棠扭头看向电视时,发现女人脸上幸福的微笑已经消失了。女人扭头看着镜头,表情狰狞,嘴唇动了动,说出一句话:“去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
电视上的那张脸猛地放大。
女人的脸贴在屏幕上,五官因此显得扭曲,她离屏幕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方棠棠心中一惊,明白如果不采取行动,女鬼马上会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她走到电视机前,在女鬼快出来的时候,把镜片按在屏幕上。
下一刻,女鬼不见了。
电视机的屏幕也能够作为镜片的媒介,连通镜片都短暂地形成一个通道,如果她没有猜错,女鬼现在已经到镜子那一边?
这个女鬼应该是张大爷的妻子,不会攻击张大爷,反而会像小张哥哥一样默默守护他。不过女鬼看上去比小张哥哥要凶很多,也许会对任务者做什么。
方棠棠咬唇,猛地又想到,比起任务者,女鬼还有一个更优先的攻击目标——煤炭女鬼,也就是黑影的舅妈。
张大爷的妻子肯定会恨煤炭女鬼把她的家庭弄成这个样子,就算看到她死怨气也没有消弭,而如果她一直存在在张大爷身边,那当时黑影舅妈的突然死亡就可能不只是个意外。
两个女鬼算是不死不休的仇敌,要是碰到一起,说不定会打成什么样子。
等到女鬼离开,风铃不再乱晃,所有的一切似乎平静下来。
方棠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发现自己后面多了个人,她吓一跳,看到是熟悉的青年后才松口气:“哥哥,你不是说不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