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使尽浑身解数。椰油木炭皂不够用了,你把能想到的东西都给他用了一遍:草木灰、木炭粉、海枣酒、贝壳烧的白块,鸟蛋的蛋清。总之不知道是哪个起效,好歹也慢慢揉干净了。阿喀琉斯把头发裹起来在水里滚,他不是很开心地对它哼哼,你这回听得更真切一些了,无声的声波。随之不停地有白色的沫沫震荡出来,分离到水中。
接下来你们把你也如法炮制了一遍,你们简直累惨了,晚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阿喀琉斯临走时抱着蛋有点犹豫不决,看了看你。“啊。”他呼唤你,你坐在贝壳上,微笑著说:“我在这里睡哦。”他很疑惑:“呜?”不明白你为何不跟他下水。最后他还是转身游走了,寻觅自己睡觉的地方。你知道他要找一处干净的石堆,把里面的住客都驱赶出去,然后躲进里面,将自己圈成圆,裹成茧,像是冬眠般沉沉睡去。
你一边用海绵吸头发,一边看了一会天上的星星,在火上烘烤的鱼翅和几螺贝鲸奶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和毕剥的火声一起形成一种古怪而令人踏实的氛围。你活动了下身体,你双臂酸得都抬不起来了,皮肤也擦得要脱皮。虽然头发擦不干,但你非常困了。你尽量将头发落在贝壳外,然后你拉下门帘,闭上眼睛睡了。
你们俩都睡到日上三竿。你睁开黏腻的眼皮时,傻鱼还没回来,阳光在海面上反射到不能直视。他可能是累到了吧,昨天开始,就始终无精打采的。你今天得好好犒劳他一顿才行,鲸奶和鲨鱼肉,他居功至伟。你打了哈欠,洗把脸,漱个口,开始干活。
你查看了鲸奶,它经过一夜放置,已经在最顶上凝固成一层厚厚的膏体。你勇敢地伸手进去,将这层脂肪捧出来。它们又滑腻、又腥,在你手中散发不忍直视的怪味,但在你看来,这些都是宝藏。回去好好,做肥皂或别的什么都特别好。剩下的三分之一被沉下的奶水,只能说刚刚变成水,里面还是载浮载沉着浓稠的奶块。你将它们再煮了一遍【没煮开】,搅拌,放凉,重新静置过滤,就又分离出第二层脂肪。然后是第三层和第四层。
这层去了腥后可以当黄油用啦。你不介意的话直接吃也可以。凝固后的干奶皮是很好吃的。你又继续过滤了五六遍,再煮开沸腾十几分钟,现在的鲸奶腥味淡了很多,可以用于烹饪了。
在另一边,你提前准备的鱼翅、花胶和干贝也已经泡开了。花胶是你在小岛上时收集的,专门勾芡用,鱼翅是你昨晚紧急烘烤的,就为了今天这顿,剩下的还摊在你头顶上晒呢。你将它们扯碎,放进刮干净肉的椰子里。因为没有淡水,就不加水了,你倒了点海枣酒,倒了鲸奶,倒了味精和盐,还有一点点鱼松和虾干。你盖上椰子盖,开始扇小火炖。
这是一个时间长久的过程,一根硬柴,微小的火苗舔舐锅底,从它完成所有的变化,还要五六个小时。你中午啃了点鱼松蘸酱当午餐,别说还真方便。你听着椰子里深沉的沸腾,小火咕嘟,安闲静好。一点点香气漫出来,随后是水蒸气向上滚去。混杂着醇香的水珠冷凝了,在贝壳上方凝固,最后掉下来,冰冷地落在你的脸颊。你擦掉了,舔了舔,然后翻个身,抱着海绵枕头,靠在贝壳上,在下午的好阳光中朦胧地做梦。
傍晚时你伸了个懒腰,充斥贝壳内的一室香气。这像是开奖,而你已经知道奖品的美味。你在最后的夕阳光晖下揭开盖子,奶黄带淡红的浓稠汤羹鼓着欢快的小泡露出面目。鱼翅虽然是烘烤失水的,你觉得可能没有那么美味,但它也已经炖到软了,一条条鲜亮的粉丝融化在奶羹里,虾干膨胀开来,干贝和鱼松在汤面上翻滚,浓郁勾动饥肠的澎湃鲜香,在夕阳下,仿佛会发光的耀目。
你用贝壳勺子舀了一勺,花胶完全熬化了,勺子举起来时,热腾腾而粘稠的奶色。你呼呼地吹,龇牙咧嘴地吃一口,舌头被烫麻了,随即,爆炸般的甘鲜,仿佛带着一团无法忽视的火球,连你的舌头一起滚进喉咙里去,坠到胃里,然后,满口喷香。“啊,”你说:“值了!”虽然感觉吃不饱,别说一椰子了,你可以再吃三锅。
你给自己倒出来一碗鱼翅羹,然后不顾烫地开始狼吞虎咽。这一瞬间,你热泪盈眶。
在你吃完收拾的时候你才听见水波荡漾,熟悉大声的“可可!可可!”远远传来。
他怎么就学不会说话哪?你探头出去找了一下,人鱼远远地冲你喊:“啊!”他搂着蛋,头发飞舞,他身后拴着一条巨大的鲨鱼,被水流捆着嘴,不住挣扎,它可比昨天的死鲨鱼活蹦乱跳多了。挺不错啊,知道自己晚了,还会带点吃的。估计白天不回来是带着蛋哪里疯玩去了吧。
“回来啦?”你也笑着大声朝他喊:“你啊个屁啊!”你的笑意凝在脸上,随即瞳孔剧缩。在阿喀琉斯身后,有道阴影正向他俯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