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笑嫣然示人的莫青青，也微敛笑意。
只有陆北泽举杯敬了他一杯酒，道：“甚好。”
“甚好！”端望曦咬牙切齿地道，一巴掌打在江曜灵脑袋上，“你师姐我好着呢，不晕车！你给我坐好了。”
江曜灵：“……小爷不过是问了句‘你还好吗’，用得着这么火气么？”
“叫师姐。”端望曦竟然还有耐心不知第几次重复，“好不好你拿你那双波斯猫眼，看不出来？”
江曜灵：“……”脸色发白的人，不是你吗？
陆北泽淡淡地扫了眼两人，道：“到了。”
他话音刚落，马车渐停，车门被“咣当”一声打开。
“梨雪堂已到，四位贵客，还请下车。”逆着数不清的摇曳烛光，祁策紫袍翩飞，负手而立。
很明显，端望曦记路线失败了，头晕脑胀地向远望时，看到蔓延到天边的灯火，倒吸了一口气。
远看秦峡岭已极为壮观，近看更是震撼，似银河倒置，星海翻转，地上天下，皆是同等璀璨光景。
陆北泽看向天边，站立许久，就到那边祁策已不耐烦催促，才转身离开。
只有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的陆南川，听到他一声轻叹——
“灯火已明，故人未归。”
掐着时日算，梨雪堂建立之日，陆南川被困在识海之中，他也自知惹了陆北泽生气，十分安分，不怎么关心外界事宜。
但公孙仲刚下九天神界那天，陆南川还是自由的，他化作其余人都看不见的魂体，盘腿飘在半空，无聊地看着一行人送行。
公孙仲少年意气，对还肯来送他的同门笑道：“下修界是荒凉没错啦！但没有你们想得那么惨。啊？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想……估计我下去之后，只能去最荒凉的那些地儿闯荡一番咯，嘿嘿，等那边能燃起千盏照心灯，我就回来。”
照心灯，是修士惯常点燃，用以静心凝神的灯，对修炼大有裨益。
那马车里，也是花蕊模样的照心灯。
但一般照心灯昂贵，制作材料复杂，很多修士根本买不起。
九天神界也只能勉强做到人手一个，何况下修界呢？
所有人都只当公孙仲是年少轻狂下的一时冲动，闯荡累了，自会回家。
“天之骄子历来只属于九天神界，公孙仲乃神将后裔，他不回九天神界，还能去哪？来咱们这下修界，啧，不会是头顶上被人压惨了，要来咱们这里找找自信吧？”
就连下修界那些茶馆，也只当他的梦是个荒诞不经的笑话。
而此时，数不清的照心灯，点缀山河之间——
灯火已通明，故人何不归。
“祁宗主，您这是领我们去哪啊？”端望曦见周围人愈发少，愈发沉不住气了。
刚上山时，还有一两个一身白袍的弟子，对祁策恭敬行礼，走过一段后，一个人都瞧不见！
陆北泽打量了一下周围，突然瞳孔微缩。
这是雪山山顶，风雪不歇，却被结界层层包围，安静地吓人。
风声呼啸，都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了，遥不可及。
“这是……”陆南川转了转护腕，小心地注意着陆北泽脸色，见他呼吸凝住，便抿唇没再说下去。
皑皑白雪上，照心灯零星散落。
围了个圈，中间躺了一个人。
他宽肩窄腰，身形修长，一身雪白长袍，脸色苍白。
仿佛只是睡着了。
“公孙……”陆北泽目眦欲裂，牙关紧咬，下意识地要去摸被裹在黑布里的一夜霜，“我要杀了祁策。”
这次，换陆南川，制止他道：“别冲动。”
见陆北泽欲引剑出鞘，陆南川急道：“诶诶，你刚刚一路上，有点发抖，是不是冷？我把手给你暖。知道你看到公孙仲心绪难平，但先别暴露身份好不好？”
他话一出，两人都愣了。
陆南川：“……”好死不死，正是冰天雪地，以前哄人时说过无数遍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了。
陆北泽：“……”
祁策一直在前面带路，终于走到那人前方，隔着几盏照心灯，凝视片刻，侧身道：“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