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川气得喊道:“陆礞???你发什么疯??放我出去!!”
陆北泽没搭理他。
识海静谧,如沉入深海汪洋。
陆南川由气转慌,心想:“他不会是发现我潜他梦境,发脾气了吧?这之前真没被发现过,也不可能会被发觉呀……”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识海重开了。
陆南川不假思索地溜了出去。
满目皆白,即便是晚上,光亮也足。
入目的,是铺天盖地、浩荡无边的雪景。
天上正飘下鹅毛大雪,轻柔漫舞,一点点堆在魄临泉附近地面与林石上。
遥远的楼阁灯火昼夜不歇,黑色屋脊上半厚的雪层如棉,给锋似刀削的建筑轮廓带来几分柔和。
一只半个长殿大小的青鸾从天而降,停在其中一间楼阁之上,尾翼翎羽五彩斑斓。
倏忽又高空展翅,腾跃而飞,对这漫天雪花欣喜不已,盘桓游荡。
“……大半夜来泡温泉?”陆南川看这雪花新鲜,伸手一接,雪片从他半透明的手掌穿过,“不对,这边不是温泉,是冷泉。他妈的你别冻病了!”
陆北泽刚从泉里出来,才穿好内衫,淡淡地应了声:“回去烤会火就行。”
他长发拖曳在地,仍在滴水。水珠顺着鬓发划过脸颊,没入衣领之中。
陆北泽穿好衣后,指尖凝灵力,将湿发烘干,束发戴冠后,才接着道:“不碍事的。”
这话没说完,北风呼啸而来,陆北泽:“咳咳!”
陆南川:“……”
陆北泽:“……”
陆南川皱眉:“你突然跑这里来干什么?醒酒??喝点醒酒汤不就成了,衣服穿得也不多,这路上还远,真冻病了得不偿失。下次别这么冒冒失失出来了。”
心想:“还好,应该是没发现我窥他梦境。”
陆北泽道:“嗯。”
他怕陆南川问东问西,道:“还有半个时辰卯时晨学,不回去了。看雪吗?”
陆南川来了兴致:“看看看!往那边逛逛,魄临泉后山我还未来过,这边是什么?”
近五年来,万剑宗冬日都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太阳暖和,不见风雪。
好容易瞧见了次雪,陆南川恨不得将雪花接入嘴里尝尝味道。
不过他接不住雪,只得作罢。
“后山是禁地。”陆北泽踏雪前行,“不能去的。”
陆南川疑道:“为何?”
陆北泽道:“魔界的封印阵在那边,宗派长老每年都要加固。弟子不得闯入。”
寒风冷雪铺面而来,陆北泽先是试着开了小护阵,想要抵挡风雪。
但他阵法这时才开始学了个头,一时可以,时辰一多,这护阵就明灭不定,一副饱受摧残、随时破碎的可怜样子。
陆北泽随手折了一支腊梅,淡黄色梅花暗香浮动。
浅白光晕从他手掌蔓延,那腊梅缓缓变成一把黄油纸伞,把柄是木头的,触感温润。
陆北泽稳稳撑起伞。
大雪这才没一个劲地往他衣领里窜去。
“咦,这是什么术法?”陆南川来了兴趣,问道。
陆北泽道:“移花接木。”
陆南川:“教教我呗!”
陆北泽:“上月晨学,长老讲过。”
陆南川:“……”
晨学时辰,向来都是他四处乱逛的大好时机,怎么可能听那群老头子咿咿呀呀的嗓门?
又路过一树腊梅,陆北泽指尖一划,枝桠半裂,折入他掌心。
他左手举伞,右手拿着腊梅枝,道:“看好了。”
这次,移花接木之术演示得慢上很多。
那腊梅花瓣飞速枯萎,木枝由曲变直,接着,分支处的枯黄花瓣变为黄色伞纸,熨贴地裹在主枝上。
一把伞成型了。
陆北泽问道:“明白没?”
陆南川从高处落下,也站立在雪地里,但仔细一瞧,就能发现,他身影是虚浮于地,就算迈步踏前,也无脚印留下。
“啊懂了,挺简单的嘛。”陆南川大言不惭,摸摸下巴道,“怎么那群老头子教的,都是这么简单没营养的把戏?”
陆北泽:“……”
他将右手一晃,窸窣的碎屑飘下,那把伞又变回了腊梅枝,枝头的花苞待放,枝尾的花开正好。
“簌簌”两声,枝干从他掌上掷回树上,断口结合。
枝头那朵花苞,颤颤巍巍,开了。
暗香四溢。
陆北泽淡淡地问道:“那这个‘把戏’呢?”
“有意思。”陆南川嘻嘻笑道,“好玩,再教教我呗!”
“不教。”
“……”陆南川讨好道,“陆礞,教教嘛教教嘛教教嘛。再演示一遍,我保准能懂,嗯?一遍,就一遍!”
“不教。”陆北泽往后山走去,“长老教的,你自个学。”
陆南川双手枕首,跟在他身边,向前走去,遗憾地道:“那就算了。不过晨学这种事,打死我也不去,忒无趣了。说一遍就能懂的,非得重复五六七八遍,耳朵得磨出老茧。”
雪花不知疲倦地被风吹起,又徐徐落地。
两人并肩前行。
一者打伞,一者漫步雪下。
只有一排脚印,由近到远。
过了会,走到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