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丹青不解其意,如实回答：“未曾。”
若说莫青青还时不时探望一二,宣端砚就真的像与陆北泽一刀两断般,从未来过。
陆北泽向前走去，跨过满池莲花,走出三清水榭，就到了他的宅院。
很简单的两进小屋，门前栽种修竹，两只青鸾在后窗处漫步,偶尔喉间冒出几声堪比天籁的啼鸣。
陆北泽试着捏了一两个通灵阵法，也没能联系上宣端砚。
“丹青，你去请你宣师伯过来,就说我要找他。”陆北泽推开门，看到屋中尘埃不染，一如他还在的时候,“他应当在北斗殿里吧？”
华丹青在门口立了,没敢跟着进入,道：“弟子不知。弟子现在就去北斗殿一趟,师尊可要转告什么话吗？可否还要通知莫师伯？”
陆北泽摇头：“不必。回来时我碰到了瑶台。”
华丹青这才应了，退后两步，转身离开。
他离开虚弥幻境，又两步走下山,到了三清山山脚,脸色倏地一变,腰间青衣吟已飞旋而出,笔直刺向树冠掩盖处。
尖锐碰撞声起，那是剑锋和护腕碰撞的声音。
青衣吟被人并指夹住剑刃，再猛地一拉，握在剑柄。
陆南川语气轻飘飘的：“见到他了？他让你去做什么事吗？”
华丹青咬牙切齿：“你怎么在这？”
陆南川从树上跳下，抓紧蠢蠢欲动的青衣吟，耍了个剑花，笑眯眯地道：“我当然在这啦。这一路上可是我护着你师尊回来的——看你拿着令牌，是去找人？宣墨？”
路上已经看到了莫茂，想必不会是去找莫茂的。
华丹青见青衣吟夺不回来，反手解下腰间川海笔——正是当年陆北泽选取白龙鬓毛，冶炼而成。
他挥手作画，浓墨自笔尖挥洒而出，水墨化作的十来只乌雕气势汹汹，尖喙如箭，长啸数声，刺向陆南川。
陆南川也不躲，只拿着华丹青的青衣吟，顺手一劈，迎面而来的几只墨雕被他劈得粉碎。
水墨氤氲，散了又聚，不过瞬息功夫，这些乌雕竟又化作凶狠豺狼，虎视眈眈地对陆南川龇牙咧嘴。
陆南川将青衣吟一抛，斜掷向华丹青，笑道：“幼稚的把戏。这么多年，你师尊就教会了你这个？剑还你，搞得和我欺负小孩子般。”
华丹青艳色的唇边扯出一个笑，说：“帝尊，您再看看？”
他稳稳地接住青衣吟，插剑回鞘。
随着他话音刚落，那四散的豺狼变为青墨，散入底下泥土，化为符篆中的一个符号。
黑色的阵法笼住陆南川，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数不清的铁柱从地上升腾而出，似乎要把他困在里面，又似乎要把他钉穿。
陆南川抱臂，歪着头扫了眼周围，道：“哦，还教了你阵法啊。勉强算可以吧。不过……远不及你师尊当年啊。”
他轻笑了声，不管扑面而来的铁刺，向华丹青径直走去，黑雾自他靴底向上蔓延，如若附骨幽魂，轻而易举腐蚀了来势汹汹的铁钉。
眼见陆南川就要畅通无阻地走到华丹青面前，突然一张纸鸢扑腾翅膀，从山上飞了下来。
陆北泽清冷的声音传出：“你护着丹青去北斗神殿。丹青，好好相处。”
正准备教训小兔崽子的陆南川：“……”
磨牙准备反击的华丹青：“……”
被按着头和好的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对视好一会儿，才一道收手。
陆南川将召出的两条小蛇收回护腕中，华丹青也将川海笔一划，笔墨皆散，那升腾而起的铁栅栏化为虚无。
“……走吧。”陆南川摸了摸鼻尖，“我随你去宣墨那里。”
华丹青转身就走：“随你。”
有陆北泽的命令在这，华丹青自然不会对陆南川做什么，但也不会有好脸色。
两人行到半路，陆南川终于是忍不住道：“华椽，你差不多点就行了啊，七拐八拐，入这个阵法又进那个阵法，想甩开我就直说。”
华丹青抬眸睨了他一眼，冷笑：“你跟好不就行了。跟不上还好意思说这么多，废物。”
“不敢不敢，承让承让。”陆南川绕开迎面而来的一只幻兽，抬腿给了这只幻境化的猛虎一脚，“跟在你师尊身边这么多年，都没突破元婴，论废物谁都比不过你。”
华丹青额上青筋微跳。
他的天赋在九天神界也是出挑的，真比起来，也只比陆北泽稍微低那么点儿，到了陆南川口中，仿佛就真成了一个废物。
两人眼看又要吵起，这时，方才那只纸鸢上又传来一道声音：“鲛人泪重塑内丹灵气波动太大，我不敢在三清山冒险，九泉口灵气浓郁，我去那边一趟。要是掌门到了，让他稍等。”
末了，他犹豫片刻，还是补充道：“……你们别吵架。”
华丹青：“……”
陆南川：“……”
陆北泽清冷如寒潭的音色最降火不过，浇得两人再无争吵欲望。
更何况还有“九泉口”这三个字，让华丹青和陆南川不由得想起一些微妙的往事。
特别是陆南川，神色冷下来，瞥了华丹青一眼，道：“走吧，小徒弟。”
这“小徒弟”三个字说得尤为重，像是在提醒华丹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