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秦峡岭梨雪堂内,看到了公孙遗体。”陆北泽顿了顿,才轻轻地道,“托慕容归胡带回虫二谷了。”
宣端砚语气冷硬：“慕容亥怎么不告知于我？我怎么说也要去接他回来。”
陆北泽摇头道：“或许在慕容心里，万剑宗容不太下公孙吧。”
听到这话,宣端砚咬牙沉默，因为他知道陆北泽并未说错——公孙仲离经叛道，本就为整个九天神界所不容。
良久，宣端砚才吐出几个字：“那你代我和青青,去一趟虫二谷吧。顺便查你要查的事，对了，当初那三千人红崖峰,背后有人怂恿，推波助澜，但我还没找出到底是谁,下修界人多眼杂,什么鬼怪都有。等有机会,我再托凝雨去查一查。”
说罢,宣端砚转身离去，向来高如山岳的背影，竟然显出一两分倦怠和疲惫。
等宣端砚身影消失，陆南川才从半空跳下,道：“嗯？你们怀疑谁？”
这两人话里话外,好像怀疑着某个人。
陆北泽苦笑：“你应该问我们,还能信谁。”
他起身道：“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何杀了那四百三十一人吗——这四百三十一人身上，都有牵丝线，我没法子除掉，百口莫辩，只能杀了他们。当时我撑不了多久……”
陆北泽走到三清水榭前，蜿蜒木廊立在水上，波光粼粼，几十尾锦鲤穿梭莲叶之间，好不自在。
陆南川未语，静静听陆北泽继续说道：“因为我发现自己身上，也有牵丝线。出了堕仙台，斩了通魂桥，就迎来这三千人围攻。我不敢冒险，想到了还有一具莲藕身体可用，处理完这些事情，就匆匆元神易位，换了身体，留三魂在体内清理这些牵丝线。”
“三魂不会被牵丝戏控制吗？”陆南川道。
陆北泽坐在水榭亭中，沉吟：“我的看法是……它的金线，只能控制元神，银线，似乎能操控死物。只是猜测，我从未在古籍上看到过牵丝线秘法。”
这是自然。
陆南川不意外地道：“叶宸钰就是看牵丝戏太有违天理，才下令禁止，不允许后人修行的。不过魔界倒是有另一种说法……”
当初，魔界在牵丝戏上摔了大跟头，想必也有不少事关牵丝戏的传说。
“什么？”
陆南川缓缓地道：“魔界嘛，喜欢传些风月趣事。传说叶宸钰的道侣，死于他的牵丝戏。”
陆北泽微微抬眸，有几分讶然，就听到陆南川轻笑了声，接着解释道：“而且，叶宸钰为什么会给他道侣种牵丝戏，也很微妙。长怀仙君温润如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修真界从来都是备受尊崇的，但是魔界却对他恨之入骨，一些事情也说得添油加醋，你听听就好——种牵丝戏的原因，无非是求而不得，只能日夜用此法将人捆在身边，最后一朝不甚，出了差错，致人死亡了。”
陆北泽明显不信：“别乱说。”
陆南川哄他：“好好好，不乱说，这肯定是假的嘛，长怀那身份那地位，从画像和神像上来看，也绝对算得上风姿出尘，想要什么人得不到，用得着用这么阴毒的法子。你接着说你的事，此事不再提了。”
陆北泽这才接着道：“嗯。三魂罢了，是不会被牵制住的，元神才可能被控制。我觉得修真界实在不安，就把自己传送到了凡界。之后，你就过来了。”
说着，陆北泽皱眉，亭中波光涌动，被反射的金色阳光映在他身上，照得他眉目俊朗，如若神祗。
陆南川喉间一紧，滚动了下喉结，道：“……那你元神有损，也是因为这个吗？”
“是。”陆北泽道，“记忆其实也不甚完整，但当时事急从权，实在无奈。南川……其实，我不想在凡界和修真界看到你，是真的。”
陆南川压住心中陡然而出的紧张和焦躁，问道：“为何？”
陆北泽本是坐在亭中石椅上，起身走到陆南川身前。
陆南川是懒洋洋地靠在石柱上的，微微眯了眯眼，对上陆北泽那双色泽极淡的眸。
陆北泽前倾身，离他更近几分，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在陆南川耳边耳语低喃：“……你看看，你还回不回得去？”
“……”陆南川脸色一变，蛟火刃在掌中盘旋，试图割开一道通往魔界的入口，但屡屡失败，逸散而出的魔气能轻易劈裂凡间、神界的任意通道，却不能带他回到魔界，“我……”
陆北泽见状，垂眸道：“这段时间，待在我身边。”
说罢，他转身要走。
“等下。”陆南川下意识拉住他手腕，鼻尖有清幽的腊梅香，如云雾缭绕，“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不想在这边看到我。”
陆北泽侧头，看向远处的一株亭亭菡萏，道：“我已经说了。”
“我去收拾一下东西，然后去虫二谷。”
陆北泽身影一闪，已是在十步开外。
“……”陆南川握紧空荡荡的右手，就听到华丹青脚步走近的声音。
方才他俩谈话，华丹青不敢靠近，此时他双臂环胸，立定而道：“你真没听懂师尊说什么？”
华丹青观察了下陆南川神色，耸肩：“行吧，那你也不用知道了。”
陆南川挑眉，抬手捏诀，两条小蛇跳窜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绑住华丹青，然后他虚空一拉，拽着华丹青到自己面前，似乎是打着商量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和我说说，你懂了什么？”
华丹青面无表情：“这里是三清水榭。”
华丹青：“阵法颇多。”
陆南川：“？？？”
华丹青：“你说你要是不小心触动了阵法，把这里搞得一片狼藉，师尊会不会生气？”
陆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