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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凯文与蒂米尽情享用的甜品上午,摩里斯正在水深火热中煎熬。他撑不过脱离“神恩”带来的折磨,尝试着去向科克一伙人赊卝账。

他不是异想天开,而是他发现这伙年轻人并未对穷苦的镇民赶尽杀绝,他们甚至会不时地送点食物接济镇口等死的糟老头们。无论是良心未泯还是避免涸泽而渔,对他而言都是个好的信号。

果然如他所料,作为被偷窃的苦主,那伙青年不过是给了他几下拳脚,便迟疑地采纳了赊卝账计划,并派人去他家拿抵押品。

然而这一次的爱葛莎就像一头发怒的雌狮,举着锄头挡在家门口,对他们怒目而视地喝骂道:“你们这群吸血鬼,要抵押品没有,要命这个贼人就有一条!你们将他剁了得了,别想再从我家带走一枚铜币了!”

摩里斯发誓,他是第一次看到爱葛莎那么绝情的眼神。她从来是个吃苦耐劳的好妻子,包揽家务乃至农活,被自己吸血寄生也无怨无悔。但这一次他好像踏破了对方的底线,令逆来顺受的妻子崩溃了。

看着她守护没有自己的家,听着她高呼自己是“贼人”,再不复昔日的恩爱与包容,摩里斯的心底又酸又涩,隐约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宝贵的东西。

两位满载而归的住客远远地听到争吵声,匆忙赶了过来,挡在了自己妻子的身前。他们守卫着身后的木屋,而自己和科克一伙就像外来的强盗一般,饰演着最不光彩的反面角色。

之后,来收抵押品的青年们选择放弃,直接离开了。摩里斯顿时落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吃了妻子的闭门羹不说,连务农的儿子都低着头,不跟自己讲上一句话。

就这样熬到夜晚,闻着屋内散发出的食物香气,摩里斯感到自己宛如一只年老的土狼,无奈地徘徊在城墙外,日渐消瘦。

作为“一家之主”,被拒之门外的他应该暴怒的,可他心虚极了,没立场也没资本再叫板了,他的自尊早已在药草成卝瘾后被研磨粉碎了。他拍门无人应答,哭泣忏悔也不管用,直到他因为药卝瘾发作,倒在门外痉卝挛抽卝搐,红着眼睛的爱葛莎才打开门,艰难地将他拖入了室内。

凯文看着端汤烧水忙得团团转的农妇,怜悯地轻叹了口气。见摩尔正擦着父亲嘴角溢出的白沫,他走上前去,与蒂米合力将人抬到床上,并松开摩里斯的领口,使其头部转向一侧,以利于分泌物及呕吐物从口腔排出,防止流入气管引起呛咳窒息。

“这是‘神恩’带来的身体损伤,不要向他口中灌液体,以防呛咳与窒卝息。也不要强行按住他抽卝搐的肢体,以免肌肉拉伤,增加痛苦。我们等上一会儿,症状平复后应该能自行缓解。”

“之后该怎么办,能治吗?”爱葛莎放下汤水,抹了抹泪,随后用热水给丈夫擦了擦身。

“没有速效药,只能靠停止服用‘神恩’来防止疾病恶化,再通过健康卝生活慢慢调养。他要保持作息规律,饮食清淡,多吃水果蔬菜,忌辛辣。”

蒂莫西在一旁听着,决定白天去野外多采点野菜与野果,给凯文补补身体。

投向“神恩”时就像见到了天使,背离“神恩”时就像撞上了恶魔。摩里斯在发作后浑身汗湿,疲乏无力,宛如遭受了最深重的折磨。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断药的自己就快撑不住了。既然百般尝试都无法再获取药草,那唯有戒卝除一途了。

他将眼球转向金发男子,哑声问道:“你、真的……戒了‘神恩’?”

“是,如果你追查我的购买记录,就会发现我已经脱离其掌控半个月以上了。现在除了精神不佳、食欲不振与身体偏虚弱外,别的并无大碍。”

“可我追捧‘神恩’好几年了,情况比你严重得多,还有救吗?”摩里斯有些心动了,他用干涩的声音追问着。

“我给自己采取的是硬治疗,只靠脱毒药剂对抗‘神恩’之瘾,之后全凭毅力,过程艰辛但效果好,是中度依赖后的良策。而对于你这样的情况,我设计了软治疗的方案,过度相对平缓,你可以试试。”

此时,凯文已经可以透露部分信息了,毕竟以摩里斯半瘫的状态,很难在他们的监||控下捅出篓子。

摩里斯怔怔地看着被熏黑的屋顶,恍如见到了混沌的命运。“草友们”嘲笑讥讽的脸在眼前扭曲盘旋,妻儿与自己成为陌路人的场景频现,镇口如臭肉般瘫软的老者们向他挥手,不远处是一具具被野狗啃食的枯骨……

他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不、不,他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兀然想到了金发租客曾对他说过的——“还有最后的希望。只要脱离‘神恩’的掌控,你就能赢回妻儿的信心,重获新生。”

他以为自己对此置若罔闻的,没想到这句话就像一颗种子,终是在心底生根发芽。

“好……”摩里斯用干哑的嗓音艰难地道,“我听你的。”

辛苦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个好的开端,凯文不由得扬起唇角,温言道:“你不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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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摩里斯休息过后,蒂米嫌弃地扶着他,带其去参观凯文的药剂学成果。

摩里斯完全没想到,自家租出去的客房竟然改头换面,不仅被打扫得一干二净、通风宽敞,还摆满了炼金器皿。从铁架台到造型各异的玻璃容器,由桌上一路摆到了地上,他小心地迈步,并深深地怀疑这整套工具远比他这栋屋子更值钱。

凯文观察着他的神色。之所以将这些展现在摩里斯眼前,主要还是给予对方专业、可靠之感,才能令其配合自己,对抗戒卝除“神恩”时的痛苦,而非临阵脱逃。

摩里斯打量着诸多认不出的药材,还有五颜六色的试剂,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喉咙发紧地道:“我要喝了这些?”

他没敢说完,但他的眼神便透着“会不会被毒死”的怀疑。

凯文指向避光、密封保存的细口瓶,介绍道:“服用成品即可,每天两到三次,每次只喝一小勺就行了。”

听说需要饮用的量不多、种类也单一,摩里斯的面色好看了一点。然而他盯着那瓶茶色液体,依然疑虑深重。

跟着他们进屋的爱葛莎见到这一幕,耻笑道:“效果不明的毒草一吃就是几年,等到脱毒就谨慎得和什么似的,你脑子用错地方了。”

这套激将法出乎意料地管用,摩里斯不想被妻子进一步看扁,便梗着脖子道:“要下肚的东西,我不就多看了两眼嘛!说喝就喝,谁不敢喝谁就是龟蛋!”

说完他便伸出手,仿佛要将试剂一饮而尽,显得很有男子汉气概似的。

蒂莫西拍开了那只鲁莽的手,他可是亲眼见证凯文不断地研制与重来,还以身试药,才得到这点成品,怎么能被摩里斯乱喝!

凯文笑着安抚同伴,随后道:“说一小勺就是一小勺,喝多了会有副作用。”

之后,他向一家三口展示了自己的药剂师勋章,并详细介绍了炼金师协会,以及其在药剂学领域的权威性,颇有点拉大旗作虎皮的意思。

摩里斯一家被困在噩梦镇中,对外界的了解早已过时,此时被凯文流利的说辞唬得一愣一愣地,很快便相信了眼前的药剂师是炼金师协会秘密委派来的。

削瘦的男孩摩尔更是睁大眼、期待地道:“是不是炼金师协会发现克劳德镇出了问题,才派您这位药剂师来拯救我们的?”——小家伙的脑瓜里已经补完了一个英雄救世的故事,这是他这个年纪所无法抗拒的正义与辉煌。

“是啊,克劳德镇变得闭塞,引起了外界的注意。”毫无后援的凯文一本正经地胡说,丝毫没有骗人的局促——这只是善意的谎言,能让摩里斯一家更具有信心与希望。

只是蒂米站在一旁,那一脸“原来你是被委派来的”恍然大悟,看得凯文有些好笑,想着要找时间解释。他捏紧拳头,以防自己忍不住笑场,并慢条斯理地道:“这个重大的秘密已经告诉你们了,接着就轮到你们替我们保守秘密了。直到摩里斯成功脱毒,药剂进入量产环节,我们才能半公开地帮助镇民。等大部分人都摆脱了‘神恩’的控制,就能联卝合起来揪出幕后黑手,来个秋后算账了,明白了么?”

“明白了!我一定会严防死守,不让你们的秘密被泄露出去的!”摩尔率先回答。

在他的带动下,爱葛莎与摩里斯也点了点头,他们宛如看到了克劳德镇被拯救的希望,他们是多么怀念当初那个盛产棉花的白云之乡啊……

当晚,摩里斯便开始定时定量地服用脱毒药剂,凯文则详细地询问着他的感受,检查他的身体状况,并做下记录。

事情并非一帆风顺,停止服用“神恩”、并饮用脱毒药剂之后,摩里斯出现失眠、焦虑、骨关节疼痛、胃肠不适、全身难受等症状。凯文暂缓减药,每天都降低药剂的服用量,但对方的情况并没有明显好转。

摩里斯快被身心之瘾折磨疯了,他急促地呼吸着,比起该死的脱毒,他更想挖出两株“神恩”生吃了!他变得粗卝鲁且狂暴,几次推开妻儿,想要闯出屋外。

蒂莫西拿来两根草绳,三下五除二地将人绑在床上,半点也不心疼。他还记得凯文在脱毒时,曾要求他将自己绑在床上,而他怎么都不愿意,最后采取了较为温情的替代策略,以双臂环抱着对方予以固定。

在人型黑龙看来,凯文是为了这群没自制力的混卝球以身试毒的,既然凯文能承受住痛苦折磨,在短期内硬治疗,那么这群混卝蛋就应该承受软治疗,谁做不到他绑谁!他绝不让凯文的心血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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