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这么说?”高嗣挑起眉,“说说原因?”
“是高嗣,也不是高嗣。”谢锦书唇角的笑意更加莫测,“你我既已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遮遮掩掩。”
“谢小将军这话说得。”高嗣唇角同样噙着笑,“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你话中的意思了。”
“我写给卿卿的信,你看了?”谢锦书问。
“信,什么信?”高斯微微讶然。
谢锦书的语气沉了几分,脸色也不如方才那么好,“若是你再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么容我想想,我是否该下逐客令了。”
高嗣像是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根金簪里的字条?”
他看着谢锦书阴晴不定的脸色,唇角又缓缓扬起了惯有的笑,“若那也能算是信的话,那么,我的确是看过。”
“所以,我们都是同类人。”谢锦书看高嗣的眼神恢复平静,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高嗣:“同类人是?”
“我们都会死,谁也逃不过。”谢锦书说出的话,如同他的眼神一般。
高嗣不得不承认,他被谢锦书的眼神,看得有点心神发颤。
他抿了一口茶碗中的热水,放下茶碗后道:“人生来的宿命不过死这一字,若这样也能称之为同类的话,那普天之下……皆是同类。”
最后两字被他说得漫不经心。
“你知我说的不是这个。”谢锦书并未被他的态度气到,反而如同老师教导孩童般循循善诱,“你以为,我是为何会自请离京,接过驻守雁门的重任?”
“为了……”高嗣刻意一顿,意味深长般道,“阻止上一世的惨案?”
谢锦书明着默认了,“我用尽了各种方法,事先想好了全盘对策,然而当那一刻真正到来,才发现,根本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他自嘲一般勾了勾唇,唇角的弧度略显苍凉,“自以为是的精心盘算,又怎么抵得过上天,说下便下的一场雨。”
高嗣的眸光不动了,“上一世的雁门,足有半年滴雨未落,与这一世截然不同。”
“所以,你能明白了?”谢锦书语气凉凉。
高嗣禁不住发笑:“你是想同我说,上一世何时死,这世亦会一样,无论做何事都没有意义,是吗?”
谢锦书没有说话。
“你如何能够断定,不是巧合?”高嗣问。
“巧合,太多。”简简单单四个字,将谢锦书心中所想阐述明白。
“那按照你的意思,我们现在无需再去做任何事,只要等着天塌下来,等着死亡日期到来,不就好了?”高嗣笑了一笑,“那你为何要来沧州?为何要出现在她面前?为何要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
“高嗣,面子我已给得足够。”剩下半句话谢锦书没有说出来——
是看在她的份上。
倘若高嗣不是她所信赖的人,那他,连再见到他的机会都不会有。
“开个玩笑,何必动怒?”高嗣收起面上的笑容,眼中显露出认真之色,“可有空闲?我带你去见一人,你见了她,再做决定,要不要与我合作。”
谢锦书端详了茶碗半响,直到白雾弥散,水温渐凉。
他才抬眸,望向高嗣,“一日。”
*
他们两人走出草房时,天色已经大亮。
幸得谢锦书准备的衣裳颇多,高嗣将他那身行头改了一改,两人一路伪装身形,来到别院附近,在家茶肆二楼,远远观察着别院大门的情况。
一连等了半日,茶水早已换过几盏,直到午时刚过,才有名穿着水色裙裳的灵动少女出来,她的身后跟着两名婢女,四名侍卫,一时间看不出是要去做什么。
谢锦书:“就是她?”
“你对她有印象?”高嗣略有诧异。
谢锦书面无表情:“她父亲霍云是我父亲部下。”
“看不出来阿。”高嗣不再犹豫,起身道,“走。”
谢锦书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跟了上去。
他们与霍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见到她领着婢女侍卫进了不少铺子,大大小小采买了数不清的东西,直到四名侍卫再无空手,才领着他们又回了别院。
眼看着水色身影没入朱红大门后,谢锦书虽犹自坐在原来位置上,可并不像上午那般沉得住气,他按捺住想要离开的冲动,问坐在对桌悠然自得的人:“你已带我看了一日,究竟是要看些什么?”
“难不成你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高嗣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入嘴,细细咀嚼过后似笑非笑问道。
谢锦书将心中所想如实回答:“再正常不过。”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我知高大人是断案好手,不必再多兜圈子,有何话直说便是。”
“抬举抬举,没想到谢小将军如此给面。”高嗣话语里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味,他放下筷子,从二楼窗户往下眺望远方,道,“你一路跟踪的那些敌方细作,平日里都会在别院附近出现。”
“不错。”谢锦书道。
高嗣问:“可今日霍澜出门,你可有再看到?”
谢锦书毫不留情反问:“在我们跟踪她的那段时间里,细作有没有出现在这附近,又如何能够知道?”
“他们肯定不会再出现的。”高嗣信誓旦旦,“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
谢锦书:“目的?”
“嗯。”高嗣肯定道,“传递消息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