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宝听了脑海中的声音,很是不解,还未问出口,他人就被褚云墨带着退到了登云台的最里面,抵着栏杆,身后就是波涛汹涌的清河,湍急的河水撞在石柱上,溅起的水花湿了他的衣衫。
苏小宝颤抖着身子躲在褚云墨的身后,双手紧紧的拽着身前人的衣服,七八个黑衣人,手持长剑步步逼近。
苏家宝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小宝,会游泳吗?”
苏家宝没有再让小宝远离褚云墨,除了此时的情况不允许,还有就是,褚云墨弃了逃跑的机会回头来护苏家宝一事,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包括那些黑衣人。
苏家宝借着目光冷冷看向褚云墨的背影,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不......会”苏小宝的回答。
小宝的回答在苏家宝的意料之中,若是会,当初他掉进河里也就不会有自己穿过来的这事了,只是还抱着侥幸问了一句。
因为,他也不会游泳。
褚云墨和苏小宝的身子越退越后,苏小宝的上半身已经接近悬空,倾在了河上。
“你们是何人?”褚云墨冷着脸发问,“可知我是谁?”
“小宝,回来,”苏家宝能感觉到小宝对身体的掌控渐渐变弱,若是真的掉进河里,他的灵魂定会大受伤害。
苏家宝知道希望寄托于褚云墨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这场刺杀褚云墨绝对是早就知道的,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早看出褚云墨的心思了,唯一不解的是,他为何要把小宝拉进去。
面对褚云墨的质问,黑衣人一言不发,直接提剑刺来过来。
褚云墨转身,“闭气”。然后抓着苏小宝的手一跃跳进了清河。
河水湍急如巨兽,瞬间便吞没了两人的身影。
“主子!”褚云墨的侍卫大叫。
“褚三皇子!”常德公公瘫软在地。
苏小宝还没来得及把身体交给苏家宝,就被带进了水里,手依旧紧紧的抓着褚云墨的衣服。
褚云墨入了水,眼里惊慌的神色忽的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冰冷。
他看着那紧闭双眼,呛水的人,伸手把抓着他衣袖的手给拿开了。
阿渊对苏家宝太过在意了,若是夏侯淳和夏侯修延察觉他们的关系,抓住他威胁阿渊,阿渊会迟疑的。
而且苏家宝若是死了,说不定阿渊会对那个位置感兴趣。
看着被河水冲走的人,褚云墨转身又定住,脑海中想起他与苏家宝相遇的景象,还有之前他在台上的惊艳表现。
一个单纯清澈却有无尽才识的小少年,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的眼中依旧没有别的心思,一如既往的朝着自己笑。
如今这个人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想到那个眼睛里好似盛满星星,一笑嘴角就露出两个小梨涡的少年他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褚云墨心中一紧,不舍的情绪一丝丝的从心间溢出。
“他若是有事,我便让你走不出夏启。”又想起那日晚上阿渊对他的威胁警告,褚云墨好似找到了救人的借口。
猛的转身,运起功力,朝着下游冲去,寻着那消失的身影。
在苏小宝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苏家宝终于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他在水中翻转,冰冷湍急的河水灌入他的耳朵、鼻子,嘴巴,他奋力的想要抓住河水里的石头或是树枝。
嘴里的空气终于耗尽,光线越来越淡,苏家宝用尽全力还是没能撑住那压下来的上眼皮,耳边呼啦啦的水声好像忽然消失了,世界变的安静无比。
苏家宝眼角滑落的泪水混在水里,看不出半点。
他不想死。
他的赚钱大计才刚起步。
他还没有和朋友告别。
他还没有和两辈子唯一的父母还有那关爱他的大哥坦白。
他还有太多的事没完成,他真的不想死。
仅剩的一点光都被眼皮挤了出去,最后一刻,在浓密的睫毛缝隙间他好像看见了一道人影向他而来。
苏家宝向他伸出了手。
褚云墨终于见到了那道身影,一把握住伸过来的手,把苏家宝拉入怀中。
猛的用力,褚云墨把人带出了水面,想要朝着岸边游过去,却发现他正在河流中间,回头一看,不到十米处就是落差极高的瀑布崖。
若是他一个人,他可以飞向岸边,但如今他还带着一个人,逆流而出,着实困难。
时间来不及了。
褚云墨低头看了眼怀里紧闭眼睛,脸色苍白的少年,终究是狠不下心,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运起全身的功力和仅剩的力气,面容严峻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陡崖。
“砰!”苏家宝的头磕到了下游河里的礁石,血迹染红周围的水。
“小宝!”
褚云墨游过去,再次把人拉起,朝着岸边游去。
他护着苏家宝从近十米的瀑布上摔下,表面看不出什么大伤,其实早已受了内伤。
他紧锁着眉头,探了探苏家宝的鼻子,见还有呼吸,那颗吊着的心才放下来。
褚云国三皇子被刺杀的事情传的满城风雨。
金銮殿内,明宣帝气的当场砸破了兵部侍郎的头,下令,大理寺放下手中一切事情,严查此事。兵部和京畿卫一齐去搜寻褚三皇子的踪迹。
贤硕王府,夏侯灵渊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折子,却半点没看进去。
他浑身紧绷,面色无常,直至白堂忽的闪现在他的面前,跪地禀告消息。
白堂:“主子,褚云国的人也没找到褚云墨,看样子,应该是他们的计划有误了。”
夏侯灵渊站起身,“去下游找。”
“是。”白堂刚要退出,又一道声音传来。
“本王亲自去。”夏侯灵渊终于按捺不住,大步迈出了书房门。
“主子,大理寺卿方大人来访。”萧奕闪现在夏侯灵渊旁边。
夏侯灵渊自然知道方庭之此次来是为何,未停下步子,边走便道,“让他继续查燕北的事,父皇怪罪下来,我顶着。”
萧奕听着夏侯灵渊那冰冷到极致的声音,咽下了嘴里想要劝说的话,回道:“是。”
清河很长很宽,说是京城的一道天堑都不为过,上游和下游之间有一瀑布悬崖,过了瀑布就是大片的森林。
那森林是围猎场的外围,各种凶猛的野兽都有,灰熊、老虎、野狼......
夏侯灵渊站在下游,四周黑暗的森林被几千个火把照的亮如白昼。
可惜还是没找到人。
听着被火光惊扰传来的野兽嘶吼声,夏侯灵渊等不住朝里走,却被一人拦住。
京畿卫首领吴江一脸纠结,顶着眼前人冰冷锐利的目光,说道:“王爷,里面太危险了,您进去了,下官没法保证您的安全,这若是圣上知道了,下官......”
夏侯灵渊只看了他一眼,眼里是不容拒绝的威严,眼神冷漠异常。
吴江被目光慑住,不再多言,僵在原地。
这贤硕王爷好像与传言不符......
赵飞上前挡住吴江,白堂和姚青紧跟着夏侯灵渊,三人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森林里。
吴江缓过神来,急忙调了大部分人马随他一起,追着夏侯灵渊而去。
“啁啁!”修长清亮,穿透力极强的叫声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夏侯灵渊伸出手臂,一直体态雄伟,周身羽毛雪白的海东青停在他的手腕上。
正是苏家宝之前在台上说的贤硕王爷的小芳了。
夏侯灵渊本是拿着苏家宝的东西让它闻着味道去寻人,如今看来是未寻到人了。
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根好似火折子的方管,夏侯灵渊把这东西递到文芳的鼻尖。
“啁!”又是一身鹰啼,夏侯灵渊手臂向上一送,文芳展翅升空,眨眼睛失去身影。
夏侯灵渊看着手里的东西,这是褚云墨给他的,说是让他不到万不得已之下不要燃放。
他知道这是求救信号,专属于褚云墨的求救信号。
褚云墨的暗卫在清河中游有动作,那么这次刺杀他应该早有意料,但是褚云墨却没有按照计划出现在中游,想来应该是有了变化。
夏侯灵渊希望那变化是因为苏苏。
不论是谁,若要护住一人在如此湍急的河水中上岸,有些困难,所以褚云墨只能到下游,但是下游有瀑布崖。
那么高的高度,再加上河水的冲击,褚云墨定会受伤,那么他说不定会燃放求救信号。
褚云国百官都言,褚云国的太子褚云啸英明神武,有远大智谋,所以能把三皇子褚云墨收入麾下,且三皇子还对太子忠心耿耿,任凭任何人拉拢讨好都不为所动。
世人都知道,褚云国三皇子褚云墨一身惊艳学识,虽年岁不足三十,却能与那些文学大儒言谈甚欢,褚云国卓家的清闲前辈甚至感慨道,褚云墨是褚云国近百年来最惊艳的人才,得之乃是三生有幸。
这话就差说出得之可得褚云国了。
但褚云国又谁人都知道,褚三皇子早在褚云国皇帝和百官面前言明,对皇位没有想法。
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使得褚云国的皇帝以及文武百官甚至他那些兄弟都信了他的话,不再忌惮,防备他。
但是,只有夏侯灵渊知道,褚云墨不简单。
褚云墨不但对褚云国的皇位有想法,而且是很有想法。
并且他从很早之前就在部署着,不但如此,褚云墨还不断的逼着他去争那夏启的皇位。
夏侯灵渊握紧手里的求救信号,因褚云墨对他奇怪的态度,他本不想与褚云墨为敌,但若是此次苏苏出事,他必会让他以血偿之。
希望自己之前对他的警告有用,夏侯灵渊向前搜寻着。
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不同于之前调子的鹰啼声传来,夏侯灵渊冷峻的面色一松。
“找到了。”
文芳的身影出现在上空,低飞着,为夏侯灵渊他们带路。
这边,褚云墨从身上撕下几根布条,先是帮苏家宝把额头上咕咕流血的伤口包扎好,才把人倒着抱在怀中,上下颠着。
见苏家宝把肚子里的水都吐了出来,褚云墨又把苏家宝身上的伤口扎好,才坐下来运功查探他自己的伤,半响一口鲜血吐出,他整个人一下子失了力气,倒在了地上。
这应该是他长大后受过最重的一次伤了,全身筋脉受阻,寒气入体。
天色已经黑透了,四周野兽的嘶吼声传来,褚云墨看了看四周,知道不能在此地久留,扶起地上的苏家宝朝林中走去。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才找到一个破败的小屋,看样子是城郊打猎的人弃掉的临时居所,里面有一张几块破木板搭起来的床,一堆稻草,一堆灰烬。
褚云墨把稻草铺在板床上,把苏家宝放在上面,刚转身想去找点柴火,就听“嘎哒”一身,苏家宝整个人躺在了地上,脸朝地,搭成床的木板已经断掉了,再仔细一看,原来,这些木板早已被虫蛀空了。
褚云墨上前,扶正苏家宝,就见苏家宝鼻头红红的,鼻子下面流下两道血迹,配上那沾满灰尘的惨白面容,又是可怜又是好笑。
褚云墨忍不住笑开声,翘着嘴角用袖子帮苏家宝脸上的灰尘擦净,又从里衣里撕下了两块布,把苏家宝的鼻子绕头包了起来。
“救下你,真不知道是对是错。”褚云墨把苏家宝放在了草堆上,揉了揉他的发顶,“以后可不要和我作对啊,我可是会生气的。”
褚云墨在周围捡了一些干柴,掏出火折子点了火,火越烧越旺,屋内渐渐暖和了起来,褚云墨把苏家宝揽着坐在火堆旁,湿透的衣服渐渐被烘烤出白色的雾气。
就在衣服半干之际,破败的屋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