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曲径,风过无痕。
堂中之境,落细针入耳如擂鼓震响。
南宫尽言语中的不满渗透的淋漓尽致,连带着眉毛,紧抿的嘴唇都在诉说着他的不解与埋怨。
其父居于高处,正于月下名望氏族讨论要事,被他这位不速之客一搅,面子有些挂不住,毕竟谁也不想被扣上管教家属不严的帽子。
柳湖周无静眨了眨眼,一时语塞:“这……”
南宫乘的脸色明眼人看得出来光辉失色,阴沉将至,像他在江湖上行走几十年才拼出来的名望人在家教不严这事上损了颜面是件非常不值得的,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可南宫尽脑子一根筋,看不出好坏,也看不出谁的喜怒哀乐,他现在眼里深陷着萧念稚和扶艳在院子里捉鸡的场景,越想越气,咬的牙齿咯咯响。
“爹,萧念稚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他待小魔头那么好,该不会是魔路上的人,仙君不过是他伪装的?!”
众人皆惊。
南宫尽放佛没察觉似的,口中的师父不经意间变成了直呼萧念稚大名,任凭十头驴都拉不住的想象力一路飚西,说的萧念稚一文不值。
南宫乘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杯中酒酿摇晃,惊洒四方。他眉目透着怒气,眼神像是要吃人般的凶狠。
衣摆偏偏,袖袍挥洒。
指着南宫尽的鼻子叱道:“闭嘴,孽障,月下州的将军也是尔等妄加揣测的?白教你读了这么多的书,全都喂狗了!”
他生气起来,三州大陆都要抖三抖,群灵逃窜。
南宫尽也不例外,他正臆想的起劲,说的也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对了,听说萧念稚癖好收藏春宫图,他小小将这师徒二人的关系往床上想了一下,不至一会,便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一河东不打招呼的狮吼,吓得南宫尽赶紧闭上了不把门的嘴巴。眼里泛着委屈的光芒倔强地看着南宫乘。
“爹,本来就是……”他还在挣扎。
南宫乘一巴掌给他打回去,面对座下名望,他背过身不容拒绝地下令:“多说无益,回去思过,去藏书阁思过,多看看书好好补补你的脑子。”
南宫府的藏书阁聊起来吓死人,它不是普通的青瓦飞檐建筑,也不是阶下看不到屋顶的庄严;南宫府的藏书阁琼楼玉宇,四方天梯,宝塔似的插入天霄,肉眼看不见顶,因为阁楼的高度远超出凡人所观。
南宫府的藏书阁名为天机,意为天机不可泄露,所以此四方天梯都有弟子把守,非受命令牌不得入内,故此又有高冷禁地之称。
观这巨大的藏书阁,海纳百川,奇闻异录,无一不收录,哪怕是一点世间刮起的邪风,来历不明都有对应的记载。
高塔为三州第一高,不仅楼高,而且高深。
南宫尽小时候练习剑术修灵开始,最讨厌读书,所以南宫府内他最讨厌的地方便是天机,读书读不好歪理一堆,还总是用穷酸书生比喻读书是无用功,每每如此,都会遭到萧念稚请来的老师打手板,再背半本诗经。
瞧不见南宫乘的脸色,心知讨不到减罚,南宫尽只得堪堪受着,张口无言,垂头丧气走出了大堂,心里犯嘀咕:早知道就不该来这,嗯,爹脑子也不清楚了。
门外一影消失,迎客殿中恢复宁静。
席下几位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脸上都能看出花来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南宫乘叹了口气开口:“诸位,实在抱歉,在下管教不严,让各位看笑话了。”
遥想当年风华正茂,南宫乘绅士有礼,风度翩翩,凭一己之力闯出名声,外界的评价也如夏花一样绚烂美丽,怎么教出的孩子如此不分场合咋咋呼呼,不知分寸。
慕容华拱手作揖,斟酌语气,说:“南宫掌门莫要这么说,贤侄也是疾恶如仇,和魔路之人相处不来,这是好事,只是……”
南宫乘摆摆手,解释道:“仙君萧氏山水之间随性而为,但所做之事都有自己的道理,我能懂他,确实,让犬子这么一闹,还真有点不尽人意了。”
“那仙君是否愿意帮忙解决黑骨怪的事?”
萧念稚向来视妖魔如鸡鼠,他大概是愿意帮忙的。
南宫乘松口气一点头,这事便应承下来了。
前殿精彩纷呈,萧念稚的宫殿却了无生气。
三暑天不光热,还闷得发慌,院子里的红色玉兰开的似泣血,静立在木桩围成的栅栏里,也像是被烧的焉了。
萧念稚百无聊赖在书房里找书看,翻了好几个书架,眯着眼神都不愿放过细小的角落,只盼能找到些正常的书籍。
面前的书架有些落灰了,这已经是第八个书架了,他从第一个一路找过来,每一层每一本都大致翻了一下,入目不堪画面,躯体交缠,难度系数极大,看的耳根发红,心海波动,决计是不能看下去的。
难道这萧念稚生前就没点别的爱好了,全都是这些淫|秽的春宫图,欲求不满吗这是?
他摇摇头,好歹自己生前二十好几的小年轻,对这方面的需求有是有,不过也没这么生猛啊,难不成活的久了,还看不破红尘了?
萧念稚翻了最后一个书架,没有意外地什么收获都没有,他无可奈何,随手抽了一本春宫图解解闷。
都是男人,偌大寝宫又没有外人,看几页也无妨。
他侧身依靠在木桌边,翘着二郎腿,散着乌黑的长发,束发的绫罗绸缎发绳随意绕在手上玩弄,一边翻页,一边研究画上的体位。
不得不说,此书画面十字形容:柳弯点细浪,梅生含香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