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开牢房,外面晴光匝地,金黄色的银杏叶悠悠从枝头飘落。
真像是从地狱回到人间。
季齐感慨。
他落后姜安城半步,看着姜安城的背影。
无论何时何地,姜安城的身形永远挺拔优雅,不管是在阴暗血腥的地狱,还是在秋光正好的人间,看上去都没有任何不同。
但凭着侍奉多年的经验,季齐感觉得到主子的沉郁。
“这次倒真是巧了。”季齐决定说点什么分散分散主子的注意力,“底下人跟了周士明这么久都没什么发现,花公子来了这么一招,倒是歪打正着,帮了主子的大忙。看来花公子是一员福将,主子要不要将其收在麾下?以花公子的本事,定然十分得力。”
姜安城的脚步没有停,声音也一如往常那样清淡:“休要胡言,她任性莽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且……
她不属于这里,不必把她拖入这趟浑水。
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落,停留在他的肩膀。
他看着这叶子,忽然想起,麟堂里也种了许多银杏树,风吹过的时候,叶子纷纷飘落,铺满了整条走廊。
一只羊皮小靴在上面踢了一脚,杏叶再度飞扬,像一群明亮的黄金蝴蝶,飞舞在她的身边。
“……”
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姜安城强行拉回思绪,拂开那片银杏叶。
银杏叶滑过他的肩头,滑过他的腰间,最后被他衣摆带起来的气旋拂得轻轻一振,在空气中停了停,这才飘然坠落。
*
花仔很生气。
偏偏找不到人发泄,因为姜安城这天依旧没有回别院。
她杀气腾腾赶到麟堂,准备守株待兔,结果被韩松告知:“可是今是休沐啊。”
“休什么?”
“休沐,麟堂和官府一样,每旬休一次,一次两天。”韩松道,“你不知道吗?”
花仔恨,正要一脚将什么东西踹飞,忽然间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今天和明天不用上课?!”
“对啊。”
花仔哈哈一笑:“早说嘛!”
她陡然间恢复了精神,不用上课,可以玩啦!
韩松呆呆地看着她:“……”
明明来的时候还一脸杀气吓得他小腿打战,怎么转眼间就笑眯眯春暖花开了呢?
这气消得也太快了吧?!
*
京城是天底下最大最繁华的一座城,天底下所有好吃的东西、所有好玩的物什,全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这是在京城混过的老大、阿郎和虎子们统一的结论。
现在花仔终于有机会亲自来感受一番了。
只是,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不过,不着急,花仔生财有道,没费多大功夫,就揣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出现在京城热闹的街头,手里拎着各色吃食,一边啃着一只卤鸡翅,一边晃进了一家茶楼。
*
姜家主府门口,季齐看着人备好马车。
一名中年管事急步走来:“季爷,刚刚有人在我们铺子里当了这样东西,小的一瞧,这不是少家主的么?”
说着打开手里一只小锦匣。
季齐看清了里面是什么,震了震。
“谁当的?什么时候?人在哪里?”
“就在一个时辰前,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公子……”管事话没说完,只见姜安城从门内出来,走向马车。
以管事的身份没有资格直接同姜安城说话,他立即躬身行礼,将小锦匣交给季齐。
季齐快步走到姜安城身边,把事情说了。
姜安城:“人在哪儿?”
季齐道:“管事的已经让人跟着了。”
姜安城低头看着锦匣里的东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去找。”
那是一枚漆黑的扳指,玄铁制成,上刻麒麟。
整个大央只此一件,姜家人都认得,甚至可以充作他的信物,发号施令。
而现在,竟然被人拿去当了。
并且,只当了一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