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闻原以为，他睡了那么一觉，晚上会异常清醒，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确实太累的缘故，他一沾枕头就很快地睡了过去。
然后，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还是在下雨，解祁躺在血泊里，眼睛却是睁着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漫天大雨落在他身上，血水混着雨水蜿蜒流淌，他飘在空中看着他，他的脸上褪去了所有的光环，只剩下了一个有些自嘲的笑容。
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和世界隔绝了开来。
那股气质跟那一天的解祁微妙地重合，让牧闻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他一看手机，距离自己定的闹钟还有五分钟。
门被轻轻敲响，他抿了抿干涩的唇，说了句“请进”，阿姨拧开了门把探了个身进来：
“小少爷，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牧闻一愣，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果然看到了一个被红圈圈起来的数字。
“我知道了。”他抓了抓头发，“谢谢您，我马上下来。”
等到阿姨重新带上门，他才吐出一口气来，揉了揉太阳穴。
真是……
好奇怪的梦啊。
他这样想着，看了眼手机，班群里大家正在热闹地讨论着周末的去向，他一面下床囫囵洗漱，一面看着历史消息。
“有人出来唱K吗房间订好了[可怜]”
“来了来了”
“发个实时姐姐，我上完课就来！”
“@解祁，学神来吗就在你家附近，完了一起吃饭啊”
牧闻的手一顿，往下滑了一滑，看到了解祁的回复。
“不了，今天要去上课，不好意思”
解祁平时就不怎么参加集体活动，这个回答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牧闻看了一会儿，刚准备关手机，小群消息就适时地响了起来。
向小仙女：@牧w，木木，唱歌，来吗
凌飞飞：来[可怜]
向小仙女：没问你哈，边儿去
凌飞飞：？向佳妍，你好双标，我好伤心
向小仙女：……我代替群里广大女同胞问的，她们一致觉得考虑到我们班男生普遍鬼哭狼嚎的KTV水准，我们需要有一个人来拯救大家的耳朵
这话已经达到了扫射的程度，换做往常，凌飞之流早就跳出来反驳了，但是这一回，闷骚如姚镇，也只是发了串“……”，然后就陷入了默不作声无法反驳的状态。
原因无他，牧闻刚转进2班的时候，曾经被起哄唱过一次歌。
溪华虽然是市重点，但校风一向自由，好容易来了个转学生，还长得怪好看，不管男生还是女生，整个班都蠢蠢欲动想调戏一下。因而，就在牧闻略有些紧张的自我介绍结束之后，他就被要求表演才艺。
那个时候杨志还打算替他解围，刚板起脸还没说话，牧闻就好脾气地妥协了。
“那我唱个歌吧。”
他道。
因为毫无准备，牧闻想了想，唱了一首比较舒缓的小情歌。
后来……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牧闻自此以后逢晚会或者文艺比赛就被杨志拎出去撑场面，虽然每每在班级均分上帮倒忙，但是好歹还是在别的地方为班级贡献了微薄的能量。
也正是因此，凌飞之前毫无理由的“我好朋友在这会不会不合群要不要带带他”的担忧完全没有成为现实，反而自此，他在班里的地位迅速下降。
其间种种，都是凌飞的一把辛酸泪。
想到这，他又开始没事找事，给牧闻发私聊。
凌飞飞：你来吗？
凌飞飞：我觉得你要不别来了，学神都不来
牧闻：……？
凌飞：你俩不是最近蜜里调油如胶似漆出双入对，人家都在学习，你不学习怎么追得上人家的步伐[握拳]
牧闻一口漱口水呛在喉咙口，咳了个撕心裂肺。
牧闻：你想挨打吗.gif
牧闻：说人话.jpg
牧闻：……你能不能别一天天想有的没的，我跟他没关系
凌飞飞：那他为什么天天给你送早餐[猫咪疑惑]
牧闻：……
牧闻：你要是需要，我也可以天天给你送
牧闻：我不去了
凌飞飞：？
凌飞飞：……我开玩笑的宝！你别！
牧闻：==真的有事
牧闻：今天回县城
那头好一会儿都没动静，等到牧闻下楼吃完早饭，凌飞才慢吞吞地回了过来。
凌飞飞：……这都过去好几年了，你还要去啊
凌飞飞：我偏心我先说了，他们家真挺那个啥的，你又没做错什么，该补偿的也补偿了，你外公当时就差直接给人跪下道谢了，当时他们说的话也太伤人了……
凌飞飞：[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凌飞飞：[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凌飞飞：算了，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凌飞飞：替我向俩小朋友问个好
手机上的消息一条一条地弹，牧闻一边看一边走神，等到过来收拾的阿姨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了神。
“小少爷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
“应该回，不回的话我会往家里打电话的。”
他一边笑着回了一声，一边帮着把碗筷收拾到厨房，然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
等到他出门，才发现今天是个晴天。
凌飞的消息还停留在问个好那句话上，他简单地回了一句就收起了手机，在路口打了个车。
到达熟悉的地方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他从车上下来，盛夏的骄阳已然猛烈地让人睁不开眼睛，他用手挡了一下，刚琢磨着要不要临时去买个帽子，余光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姑娘约莫十岁左右，小脸圆嘟嘟的，有一双引人注目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穿着一条泡泡裙。旁边的大人正在车站边上的休息室里坐着嗑瓜子谈天，她就安静地坐着玩手上的玩具，一声不吭。
玩具看上去还是崭新的，大约是遇到了困难，小姑娘撑着脸，手上还拿着一小块积木，脸上的表情还有些犹疑的不确定。
就在她下定决心转头寻求帮助的时候，一道带着笑意的清澈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