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种情绪并没有能够保持多久。
一直到牧闻站在宿舍楼门口，他才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但是却被他遗忘了许久的事情。
……已经十二点了。
宵禁是十一点半。
过了宵禁他们的规定?是扣三分,他总共就十二分给扣。
牧闻生无可恋地蹲在寝室楼门口,看着黑暗中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的小野猫，纠结了五分钟，也没厚脸皮到做出打个电话让他哥回来接他这件事情。
……扣就扣吧。
他叹了口气,刚准备站起身掏卡，余光就看到了一个人影。
“……你不?是，回家了么。”
牧闻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解祁看着他没说话。
他的眼里还?有一点残留的冷意,这会儿看着牧闻的眼神淡淡的,像是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牧闻被这种眼神盯得心?口发紧，不?自觉地别过了头：
“……我先走了。”
大脑一片空白地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了声音：
“去哪儿？你不?是回寝室？”
牧闻喉咙有些干涩,转过了身。
一声“滴”的声效过后,解祁把卡放回了口袋，牧闻跟在他身后掏卡，手腕却被按住。
解祁看上去像是在忍耐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竭力保持平静地开口：
“你掏卡干什么？”
牧闻：“……就。”
“就，开门。”他小声道。
解祁：“……”
他手撑着门,侧过了身,让开了一点：
“进去。”
“这样你就扣分了。”牧闻心里很过意不去,“我……”
“所以你要刷一下陪我一起扣是么？”解祁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被他气笑了，“牧闻，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孟子炎这么容易就能骗到你了,你是不是……”
他揉了揉太阳穴，竭力把最后一个字咽回去，抬眼看向牧闻：
“进去，我不?说第三遍。”
牧闻咽了口口水，依言走了进去。
一直到进去，他才感觉出了什么不?对，猛地抬头：
“你刚刚说什么？”
解祁将卡收回口袋，径直上楼。
“解祁，解祁你等等！”牧闻小跑着追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你知道我是被孟子炎叫走的？所以你是来找我的么？你为什么……”
解祁掏出钥匙拧开了门，把他推了进去。
房间里没开灯，带着夜里湿漉漉的潮气，牧闻被懵懵地推进去，下一秒，身后的门就已经被关上，他回过头，看到了解祁领口里露出的一点隐约的，青青紫紫的伤。
一时之间，所有的话都被他憋了回去。
“有药么？”解祁问他。
“……有的。”牧闻梦游似的开了口，去床边上的小柜子里找药。
“帮个忙。”解祁抬手解扣子，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在床沿边上坐下，抬起了眼，“看一下后面的伤，行么？”
*
牧闻掀开对方的衣服的时候，手还?有些抖。
少年的背上、腰上都是淤青的痕迹，有的已经发紫，所幸没有出血，衬得常年不?见?光的皮肤愈发地苍白，他试探性地用棉签戳了一下，身下的身体就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疼么？”牧闻紧张得?要死，“要去校医院么？”
“……没事。”解祁道，“吃点药，等它自己好吧。”
“那怎么行。”牧闻有些着急，“不?过校医院估计关门了……”
他想了一下，说了句“你等一下”，然后去了洗手间。
解祁愣了愣。
不?过左右他现在也不?太想动，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依言继续坐着，没有走开。
水声哗哗的间隙，他低着头看了眼手机，手机里的信息除了程煜的还?多了个凌飞。
[凌飞：学神学神，什么情况啊？]
[凌飞：现在闻儿在哪儿啊，方不方便接电话，我能打他电话吗？]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洗手间。
看来有的时候没心没肺其实也有点好处，有的时候虽然会被骗，有的时候也能交到真心?的朋友。
[解祁：不?太方便，别打，他现在没空接]
[解祁：我们在一起，没事]
打?完字，他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我先帮你冷敷哦。”牧闻拿着一块新的毛巾出来，低着头碎碎念，“可能会有点凉，我预告一下，你不?要激动。”
从来没有激动过的解祁：“……”
带着寒意的毛巾覆上皮肤，他微不可察地轻轻吸了口气，垂下了眼。
身后的人尽职尽责，说是冷敷，就兢兢业业地帮他按着，一边按，一边絮絮叨叨：
“我觉得?你明天上午还?是请个假去校医院看看吧，你自己看不?到，就挺吓人的，然后再上个药什么的，我带的药也不?知道对不对症……”
“你……”解祁开了口。
被毛巾带得?冰凉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皮肤，他怔了一怔，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
“我是不是有点烦。”牧闻小声道，“我不?说了。”
男孩子的声音平日里一向是清澈的少年音，大约是刚刚受了惊吓，加上又?是深夜，这会儿嗓子里多了几分带着鼻音的粘腻，让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听起来愈发柔软。
……几乎像是在撒娇。
这种带着亲密意味的字眼出现在解祁的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得比往常快了一些。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发现牧闻其实离他非常近。
近到，只要他这个时候回过头，就可以给对方一个完全意义上的拥抱。
他突然站起来，回过身，拿过了对方手上的毛巾。
“我自己来。”他道，“刚刚凌飞问我你的事了，你给他回个消息。”
牧闻：“？”
“啊？”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解祁，“我的什么事？”
解祁：“……”
他这才想起来，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去找凌飞要过手机号，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而这一切，是因为他上一世的记忆。
事实证明，他影响了时间线，那么时间线自己会做出逻辑自洽的改变，且这种变动远比他想象得?要大，这一点程煜以前跟他说过，但是他……
关心则乱。
这四个字在他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刹那，解祁顿了顿，抬头看了眼牧闻。
对方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后退了一步。
是了。
他吐了口气。